宗門大比首日,“百藝試”的餘波遠比試煉本身更加悠長。蘇璃那匪夷所思的破題方式,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青雲宗弟子間激起了層層疊疊的議論浪潮。
“聽說了嗎?靜心峰那個蘇璃,跟兔子說了會兒話就通過了馴獸試!”“何止!她對著快炸的丹爐點了幾下,爐子就自己好了!”“最離譜的是那柄廢劍,她摸了幾下居然發光了!這到底是什麼邪門功法?”“邪門?我看是走了狗屎運吧!肯定是考題恰好撞上她瞎貓碰死耗子!”“噓!小聲點,沒看戒律堂的師兄臉色多難看嗎……”
讚譽、質疑、嫉妒、好奇……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蘇璃”這個名字前所未有地成為了焦點。她不再僅僅是“那個根骨廢柴的靜心峰弟子”,而是被蒙上了一層“詭異”、“神秘”的色彩。
高台之上,玄璣真人的臉色在整個百藝試過程中都陰沉得能滴出水來。蘇璃的表現越是出人意料,就越是印證了他心中“此女身懷異端”的判斷。那並非正道堂堂正正的手段,透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取巧與詭譎。他冰冷的目光數次掃過雲衍真人,卻見對方依舊一副事不關己的懶散模樣,甚至偶爾還咂咂嘴,仿佛看得津津有味,這更讓玄璣心頭火起。
端坐一旁的百花宮主花鏡塵,則始終保持著溫婉得體的微笑,但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眸中,興趣之色卻愈發濃鬱。她所見並非僅僅是“取巧”,而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近乎於“道”的展現方式——一種對萬物心緒的極致感知與溝通。這與百花宮秉承的“融情於法,萬物有靈”的宗旨,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卻又更加直接和…難以捉摸。
百藝試結束後,人群漸漸散去,準備迎接後續更激烈的擂台比武。蘇璃正欲隨稀稀拉拉的靜心峰幾人離開,一位身著淡粉芍藥紋飾衣裙、氣質清雅脫俗的百花宮女弟子卻款款而至,攔在了她的麵前,盈盈一禮。
“蘇師妹留步。”女弟子聲音柔和,笑容親切,“我家宮主有請,於偏殿花廳一敘,不知師妹可否賞光?”
來了。蘇璃心中微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還禮道:“宮主相邀,弟子榮幸之至。請師姐帶路。”
在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注視下,蘇璃跟著那位百花宮女弟子離開了喧鬨的廣場,穿過幾條回廊,來到一處幽靜雅致的偏殿。殿內不似青雲宗其他地方那般莊重肅穆,而是點綴著許多鮮活靈動的花草盆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曠神怡的百花清香。
花廳內,百花宮主花鏡塵正嫻靜地坐於一張紫檀木雕花桌前,素手執壺,正在沏茶。見蘇璃進來,她抬眸微微一笑,宛如春風拂過百花:“蘇小友來了,不必多禮,坐吧。嘗嘗我百花宮特製的‘百蕊靈茶’。”
“謝宮主。”蘇璃依言在下首坐下,姿態恭謹卻不卑不亢。她接過那杯靈氣氤氳、香氣奇特的茶,淺嘗一口,隻覺一股溫和的暖流融入四肢百骸,精神為之一振。
“小友今日在百藝試上的表現,著實令人驚歎。”花鏡塵開門見山,語氣溫和,帶著純粹的欣賞,“非以力壓,而以心通。這般天賦,實屬罕見。不知小友師承何人?可是靜心峰雲衍道友的獨門秘傳?”她巧妙地將話題引向師承,既表達了好奇,也隱含著一絲對雲衍真人那“不靠譜”外表的質疑。
蘇璃放下茶盞,略一沉吟,謹慎答道:“回宮主,師尊他老人家教導弟子,修行之道,在於明心見性,而非拘泥於形。今日之法,多是弟子自行摸索體會,偶有所得,並非什麼係統秘傳。”她這話半真半假,既抬了雲衍,又模糊了模擬器的存在,將一切歸於“自行體會”。
花鏡塵聞言,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笑意更深:“明心見性…說得真好。雲衍道友果然大智若愚。”她顯然不信這隻是“自行體會”那麼簡單,但蘇璃的應對得體,她也不再深究,轉而道:“我百花一脈,修行之法亦側重於與萬物生靈共鳴交感,觀小友今日之舉,與我宮宗旨頗有相通之處。可見萬物有靈,大道同歸。”
她話語溫和,不著痕跡地拉近著距離,營造出一種知己般的氛圍。蘇璃能通過【心緒映照】隱約感覺到,對方的好奇與欣賞是真誠的,但在這之下,還有著一絲更深沉的、屬於上位者的考量與審視。
“宮主過譽了。弟子微末之技,豈敢與百花宮玄妙大道相提並論。”蘇璃謙遜道。
花鏡塵輕輕搖頭,笑容微斂,語氣帶上了一絲真誠:“小友不必過謙。天賦異稟者,世間並非沒有,但如小友這般,能於微末處見真章,以心意破僵局,卻是鳳毛麟角。隻是……”她話鋒微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歎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青雲宗雖為仙門正宗,卻也並非一片淨土。小友今日嶄露頭角,固然可喜,卻也需知,非凡之處,易招非議,甚至……禍端。”
這話語中隱含的提醒與招攬之意,已頗為明顯。她是在暗示蘇璃,青雲宗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她的“異常”可能會引來危險,而百花宮,或許可以成為她的一個選擇或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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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璃心中清明,立刻起身,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宮主提點與厚愛。弟子銘記於心。隻是弟子既入青雲門下,深受師恩,眼下宗門大比在即,諸多事務未定,不敢他念。且師尊與師姐平日對弟子多有照拂,靜心峰雖小,亦是弟子安身立命之所。”
她這番話,既表達了感謝,也委婉地拒絕了即刻的招攬,同時點出了自己對宗門的責任以及對靜心峰的歸屬感,情真意切,讓人挑不出錯處。更重要的是,她提到了“師姐”,subty地將柳依依的處境與自己的留下捆綁在一起。
花鏡塵是何等人物,自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似乎對蘇璃的重情重義和謹慎應對頗為滿意。她並未因拒絕而不悅,反而笑容更真誠了幾分:“重情重義,知恩圖報,更是難得。是本宮唐突了。既如此,本宮也不強求。隻是日後小友若在修行上有所疑惑,或遇難處,可隨時憑此令來百花宮尋我。”
說著,她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溫潤如玉的白色花瓣狀令牌,遞給了蘇璃。花瓣上天然紋路形成一個小小的“百花”篆文,散發著寧靜安神的氣息。
【獲得物品:百花令花鏡宮主信物)】
“這……”蘇璃有些意外,這無疑是一份極大的善意和承諾。
“收下吧。”花鏡塵溫和卻不容拒絕地道,“並非要你承諾什麼。隻是覺得與小友投緣,結個善緣罷了。青雲宗與百花宮素來交好,弟子間互通有無,也是常事。”
蘇璃不再推辭,雙手接過令牌,再次鄭重道謝:“多謝宮主厚贈,弟子愧領了。”
又閒談了幾句關於修行和靈植養護的閒話後,蘇璃便起身告辭。花鏡塵親自將她送至花廳門口,態度始終親切溫和。
離開偏殿,走在返回靜心峰駐地的路上,蘇璃握著手中那枚溫潤的百花令,心中思緒翻湧。花鏡塵的招攬和善意是真實的,但也必然帶有其目的。百花宮看中的是她的潛力,或許也想通過她,窺探靜心峰乃至青雲宗的一些秘密。
但這無疑是一條潛在的路,一個未來的可能性,尤其是在宗門內部暗流洶湧的當下。
然而,一想到柳師姐還在寒潭洞受苦,玄璣長老虎視眈眈,師尊態度曖昧不明,還有那沉重的、關於世界真相的秘密壓在心口,她就無法輕鬆起來。
百花宮的橄欖枝像是一縷暖風,但眼前的危機,卻仍是凜冽的寒冬。
她抬頭望向戒律堂所在的方向,目光變得堅定。大比還在繼續,她必須抓住這個機會,贏得更多的關注和……籌碼。
隻有這樣,或許才能有機會,去觸碰那被堅冰封鎖的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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