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在身後悄無聲息地合攏,就像一張悄咪咪閉上的大嘴,把墨硯齋裡那股子檀香的雅致味兒全給隔絕在了外頭。
門後頭壓根兒不是他們想象中那種神秘兮兮的密室,而是一條往下傾斜的窄巴甬道。甬道兩邊的牆壁上,鑲嵌著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螢石,那光線清冷清冷的,把腳下打磨得光溜溜的石階照得影影綽綽。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怪味兒,像是舊紙張、墨錠和一種若有若無的、清冽的草藥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好像走進了一個塵封多年的舊書房兼藥房。引路的老頭一聲不吭地在前頭走,那腳步聲輕得跟貓似的,幾乎聽不見。
他們順著石階往下走了約莫好幾十步,嘿,眼前一下子變得開闊起來。
好家夥,這哪是什麼密室,分明就是一座地下書閣嘛!好幾排高大的書架整整齊齊地排列著,上頭堆滿了卷軸、書冊,還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盒子,雖然分類看著還挺嚴謹,但還是給人一種書海茫茫、頭暈目眩的感覺。抬頭一看,穹頂還挺高,上麵同樣鑲著螢石,光線比甬道裡亮堂了些,可還是沒辦法把那股子沉澱了老些歲月的幽深氣息給驅散掉,就好像走進了一個被時間遺忘的神秘圖書館。
在書閣最裡頭的巨大檀木書案後頭,坐著一個人。
這人穿著一身素淨的月白長衫,外麵還罩著一件墨色軟綢罩衫,身形看著有點清瘦,臉色白得跟沒見過太陽似的,透著一股子蒼白勁兒。他正低著頭專心翻看一卷古籍,那握書的手指又長又細,骨節還挺分明。聽到腳步聲,他慢悠悠地抬起頭來。
蘇璃一下子就對上了他的眼睛。
哎呀媽呀,那是一雙極為沉靜的眼眸,顏色是淺淺的琥珀色,按說應該透著股溫和勁兒,可這會兒卻跟結了薄冰的深潭似的,清清楚楚地映出他們幾個的影子,可從裡頭壓根兒瞧不出一丁點兒情緒,就隻有一片冷冰冰、近乎淡漠的審視,看得人心裡直發毛。這人模樣長得倒是年輕俊雅,可那雙眼睛裡的東西,卻讓他整個人透著一股跟外表不搭調的、曆經了無數風霜的疲憊和冷寂,就好像他在這世上已經孤獨地活了好幾百年似的。
不用問,這就是聽雪樓樓主,沐寒風。
在他目光的注視下,蘇璃感覺自己放出去的情緒感知,就跟撞上了一堵無形又光滑的冰牆似的,根本鑽不進去,隻能感覺到一片把內外隔絕得死死的“冰冷寂靜”,就好像這人是個冰雕成的,沒有絲毫溫度。
“樓主,人帶到了。”引路的老頭恭恭敬敬地躬身稟報,說完就像個影子似的,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的陰影裡,那動作,簡直跟書架融為一體了,要不是還能瞧見他的輪廓,還真以為他消失了呢。
沐寒風不緊不慢地放下手裡的書卷,目光跟探照燈似的,在趙晟、蘇璃、石磊和林小月身上慢悠悠地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趙晟臉上,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璿璣長老的信物,我驗過了,是真家夥。”
嘿,這人還真是開門見山,連句客套話都沒有。
趙晟倒是不慌不忙,抱拳行了個禮,態度不卑不亢:“既然這樣,沐樓主想必也知道我們來這兒是乾啥的。百花秘境那檔子事兒,可關係到南疆的安定,還請樓主您幫個忙,一起把‘陰影碎片’的源頭給查清楚嘍。”
沐寒風聽了,沒直接回應,反倒輕輕咳嗽了兩聲,那蒼白的臉上一下子泛起一絲不太正常的潮紅,就跟突然喝了二鍋頭似的,可緊接著又跟變魔術似的,迅速褪去了。他端起手邊一個白玉杯子,抿了一口裡頭墨綠色的藥汁,這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
“璿璣的麵子,我肯定得給呀。但咱聽雪樓是做生意的,又不是開善堂做慈善的。”他抬起眼皮子,那冰封一樣的目光又在眾人身上掃了一遍,“赤焰城這地兒,水可深著呢,那天工坊的根基更是硬得像塊大石頭。要去查他們,我的人可得冒不小的風險,我的據點說不定也得暴露。這些,可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喲。”
說著,他身體微微往前傾,手肘撐在書案上,雙手的十指交叉放在下巴那兒,直勾勾地看著趙晟:“所以呀,在談合作之前,咱先聊聊價碼。你們幾個,能給我點啥好處呢?”
石磊一聽,眉頭立馬皺得跟麻花似的,林小月也是一臉的訝異,這跟他們之前想的不太一樣啊,本來還以為看在璿璣長老的情分上,這事兒能順順利利地談下來呢。
趙晟倒是神色沒變,穩穩地說:“樓主您儘管說。”
“很簡單。”沐寒風的聲音還是那麼平平淡淡,“第一,要是事兒辦成了,百花宮得在往後的五年裡頭,按照市價的七成,優先給我聽雪樓提供我們需要的所有丹藥和靈植。第二嘛……”
說到這兒,他的目光突然轉向蘇璃,那冰封的眼底好像閃過一絲特彆細微的探究,就跟突然發現了什麼稀罕玩意兒似的,“我想知道,這位蘇姑娘,在百花秘境裡頭,除了瞧見‘陰影碎片’,還‘聽’到了啥,‘看’到了啥。我要最詳細、一丁點兒都不許隱瞞的感知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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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二個條件一出來,可把大家都給驚到了。這可不是要啥物質上的好處,而是直接衝著蘇璃最核心的秘密和能力去的呀。
蘇璃心裡“咯噔”一下,她能感覺到,沐寒風那冷冰冰的目光就跟膠水似的,緊緊地黏在了自己身上,帶著一種不容拒絕、非得把人剖析個透的壓力。
趙晟剛要張嘴說話,蘇璃卻往前邁了半步,迎著沐寒風的目光,聲音又清晰又穩當:“沐樓主,第一個條件呢,我們可以代表百花宮答應下來。但這第二個嘛,實在不好意思,恕難從命。我這感知能力是我自個兒的隱秘,又不是啥可以拿來買賣的貨物,不能用來交易。”
沐寒風就這麼盯著她,臉上還是沒啥表情,可那雙冰封的眼睛裡頭,好像有個啥東西飛快地閃了一下。
“隱秘?”他輕輕重複了一遍,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太容易察覺的、帶著點嘲諷的弧度,“在這赤焰城啊,就沒有啥真正能藏得住的隱秘。你這能力確實是個寶貝,可你得明白‘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呀,蘇姑娘。要是沒有我們聽雪樓的庇護,你這份‘隱秘’,在天工坊那幫人眼裡頭,說不定就是下一個要被‘采集’或者‘清除’的樣本呢。”
這話就跟冰錐子似的,冷不丁地紮過來,透著一股子刺骨的寒意。
可蘇璃壓根兒沒退縮。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想著去硬闖對方那冰牆一樣的情緒防禦,而是把自己的情緒——一份不卑不亢的堅定,還有對他話裡警告的那麼一絲凝重——清清楚楚地傳遞了出去,就好像在冰麵上扔了顆小石子。
“多謝樓主提醒。就因為這個,我們才更需要真心實意的合作,而不是你用脅迫的手段來談交易。”蘇璃眼睛亮晶晶的,特彆澄澈,“我的能力,肯定會用在查明真相、對付背後的黑手上麵,這就是我們的誠意。要是樓主非得把我這能力本身當成價碼,那這合作嘛,咱就彆談了。”
這一下子,地下書閣裡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石磊的身體微微繃緊了,就跟個上了弦的弓似的,林小月大氣都不敢出,趙晟的手悄悄地按在了劍柄上,這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就好像下一秒就得打起來似的。
沐寒風就這麼靜靜地盯著蘇璃,好半天都沒說話。他那冰封似的眼睛好像微微融化了那麼一絲,流露出一種特彆複雜的情緒,裡頭又是審視,又是考量,還帶著那麼一絲……很難形容的疲憊和興味,就好像在看一場特彆精彩的戲。
突然,他輕輕笑了一聲,就跟打破了凝固的空氣似的。這笑聲挺輕,還帶著點氣音,可一下子就把那股子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壓迫感給驅散了大半。
“很好。”他放下交叉的雙手,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不為利益所動,還能堅守本心底線。璿璣這次,還真給我送來了幾個有意思的家夥。”
他話鋒一轉,也不提價碼這事兒了,目光在四個人身上掃了一圈:“行吧,那咱們合作的基礎,就從‘信任’開始吧。我會給你們提供需要的情報和支持,你們呢,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你們的‘價值’和‘誠意’。”
嘿,他這看似退了一步,實際上把考驗從明碼標價,變成了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未來。
“現在,咱們可以聊聊,‘陰影碎片’和天工坊到底是咋回事兒了。”沐寒風又端起藥杯,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可那雙看向蘇璃的眼睛裡,冰層下麵,好像多了點彆的啥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