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猛地站起，膝上的法則之劍因這突兀的動作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劍身上剛剛恢複的些許微光也劇烈地搖曳起來，映照出他臉上前所未有的震駭。
現實宇宙……隻是一個夢？
異淵……是某種清理機製？
這念頭本身，就像是最深沉的異淵低語，帶著否定一切、瓦解一切的力量，衝擊著他認知的基石。他賴以戰鬥、思考、甚至存在的“現實”世界，其根基竟可能是虛幻的？那麼，他的奮鬥，他的堅持，月影、星椋、艾拉……他們的一切，意義何在？
一股冰冷的虛無感，順著脊椎悄然爬升，幾乎要凍結他的思維。
“證據。”林夜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他緊緊盯著光形，目光銳利得仿佛要刺穿那團光芒，“這不能隻是一個猜想。織夢者看到了什麼具體的‘景象’？”
光形似乎預料到他的反應，光芒並未退縮，反而以一種承載著沉重真相的穩定姿態回應：“母親看到的，是‘結構’的相似性，以及……‘權限’的碾壓。”
它周圍的光粒再次流轉，但這次構成的並非具體場景，而是一種極度抽象的概念模型。
“看，”光形的意念引導著林夜，“這是我們所處的‘夢境’的基本結構。”模型呈現為無數纖細、閃爍的光絲交織成的複雜網絡，美麗而脆弱，一些代表異淵的黑色粘稠物質正在網絡的一些節點蔓延，侵蝕光絲。“夢境的穩定，依賴於編織者的意識強度和規則設定，但它本質上是流動的、易變的。”
緊接著，這個夢境網絡的模型被放入了一個更大的、更加致密、更加穩定，由無數更基礎、更難以理解的符號和幾何結構構成的框架之中。
“這是母親基於那驚鴻一瞥，所推演出的‘上層夢境’——也就是你們所稱的‘現實宇宙’的基礎結構。看它的密度，它的規則閉環，它的……‘存在權重’。”光形的意念帶著一種敬畏，“在我們夢境中需要耗費巨大心力才能維持的物理常數、時空連續性，在那個層麵，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不可動搖的底層屬性。就像……就像我們夢中的一塊石頭，其‘堅硬’的屬性，遠不如你們現實中一塊石頭來得‘絕對’和‘根本’。”
林夜瞳孔微縮。作為多次跨越維度、親身感受過不同世界規則差異的人，他瞬間理解了這種比較。夢境規則可以被強大的意識扭曲、修改，而現實宇宙的規則，至少在他們這個層麵，是必須遵守的鐵律。
“至於異淵……”光形的模型再次變化，代表異淵的黑暗物質，其性質被重新標注，“它並非夢境自然產生的‘癌細胞’。母親發現，它的‘否定’特性，帶有一種非自然的、極其高效的‘格式化’邏輯。它不像是在破壞，更像是在……執行某種回收指令。清理掉不穩定的、錯誤的、或者達到某種‘冗餘閾值’的夢境存在。而我們，織夢者文明，連同我們衍生出的龐大夢境群係，或許……就在這個清理名單上。”
它頓了頓，光芒黯淡了幾分：“母親甚至推測，我們所在的這個‘現實宇宙’夢境，之所以規則如此穩固，或許正是因為……它已經經曆過無數次類似的‘清理’，留存下來的，都是最核心、最穩定的架構。”
星椋的聲音帶著運算過載的雜音在林夜腦中響起：“指揮官，該模型……無法證偽。若假設成立，我們所有基於當前物理規律的認知體係都需重新評估……邏輯基礎受到嚴重挑戰。”
艾拉博士的投影瘋狂閃爍：“這、這太瘋狂了！但如果這是真的，就能解釋為什麼異淵的力量如此詭異，能從根本上瓦解物質與能量……因為它擁有更高層麵的‘權限’！”
月影沒有出聲，但林夜能感覺到她意識深處傳來的、如同大地凍結般的寒意。這個秘密，動搖了所有存在的意義。
林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維的風暴在腦海中肆虐，但一股更強大的力量——源於無數次絕境中磨礪出的意誌——開始將這崩毀的基石強行重新凝聚。
“即使這是真的，”林夜的聲音逐漸恢複了平穩，卻帶著一種冰冷的金屬質感，“也改變不了什麼。”
光形微微波動，似乎在詢問。
“我腳下的土地，我呼吸的空氣，我需要守護的人——他們的痛苦與歡笑，是真實的。”林夜的目光掃過星椋、艾拉和月影的方向，最後重新落回光形身上，“異淵帶來的毀滅與絕望，是真實的。我所經曆的戰鬥、犧牲與抉擇，也是真實的。”
他抬起手中的法則之劍，黯淡的劍身映照著他堅定的眼神：“就算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夢’裡，對我而言，這就是唯一的現實。我的劍，隻為守護我所認定的‘真實’而揮動。”
“至於權限？”林夜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我的力量，枯與榮，源於生命本身的循環。如果這‘現實’真是一個夢，那生命，便是這夢境中最絢爛、最不屈的奇跡。我的權限，便來自於此。縱使是清理機製，若要毀滅我所珍視之物，我便……逆了這機製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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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如同在虛無的深淵中投下了一顆定錨之星，不僅穩定了自己的心緒，也讓星椋、艾拉和月影從那股哲學性的恐慌中掙脫出來。
光形靜靜地“看”著林夜，光芒中流露出一種複雜難明的意味，有驚訝，有讚許，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你的意誌，比母親預見的更加……”它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堅定。”
就在這時——
“嗡——！！！”
整個遺葉之境猛地一顫！不是物理上的震動，而是空間結構本身發出的哀鳴。遠處天際，那道原本緩慢蔓延的紫色裂痕，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撕開，瞬間擴張了數倍！粘稠的、令人作嘔的異淵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水，開始滲入這片純淨的避難所！
水晶樹木的共鳴聲變得尖銳而急促，如同警報。星光大地蕩漾的漣漪也變得混亂不堪。
“它們……找到了！”光形的光芒急劇閃爍，意念中充滿了緊迫與一絲絕望，“否定之眼的重組速度超出了預估！它感知到了母親本源力量的集中波動！”
林夜猛地握緊法則之劍，感受著體內在織夢者本源滋養下恢複了近七成的力量。眼中的迷茫與震動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寒冰般冷靜的戰意。
現實的本質可以容後探討，但眼前的威脅，必須即刻清除。
“看來，沒時間慢慢恢複了。”林夜一步踏出，劍鋒指向那道正在玷汙這片最後夢境的裂痕，“告訴我，這片空間，最薄弱點在哪裡？”
最終的防守戰，或者說，在這“夢境”火種被徹底汙染前的……逆轉之戰，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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