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事堂前的巨大廣場上,黑壓壓地跪滿了人。
數以千計的雜役,如同田地裡等待收割的莊稼,低垂著頭,死寂一片。
空氣中彌漫著恐懼和汗水的酸臭味,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高台之上,周執事負手而立,臉色陰沉。
他身後那三枚暗金色的不規則棱錐,在空氣中緩緩旋轉,散發著無形卻致命的鋒銳。
他甚至不需要說話,那源陽境殘缺的威壓,就足以讓下方所有人肝膽俱裂。
他的身側,鬼先生如同一個沒有實體的影子,靜靜地站著。
那雙藏在陰影裡的眼睛,如同毒蛇的信子,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掃過下方的人群。
當他的目光掠過某一個角落時,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微不可查的停頓。
潘小賢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頭埋得更低,身體蜷縮得更緊,恨不得將自己變成一粒真正的塵埃,讓所有人都看不見。
他能感覺到,那道陰冷的視線,就像一根冰冷的鋼針,在他的後頸皮膚上輕輕刮過,然後才不帶任何留戀地移開。
賭對了。
潘小賢在心裡長出了一口氣,後背卻已經被冷汗浸濕。
他賭的就是自己的“平庸”。一個氣息虛浮,麵黃肌瘦,丟在人堆裡都找不到的雜役,絕不會是鬼先生要找的那個“高手”。
對方的驚鴻一瞥,或許隻是巧合,或許是對所有可疑區域的例行審視。
隻要自己不露出任何破綻,就能暫時安全。
“肅靜!”
高台上傳來一聲暴喝,是周執事身邊的一名管事。
他清了清嗓子,居高臨下地宣讀著這次征召的內容:“宗門試煉地‘百獸穀’,近期因內門弟子試煉,
妖獸死傷甚巨,屍骸遍地,怨氣滋生。
爾等雜役,即刻奉命前往,清理穀內妖獸屍體,回收一切有用材料,不得有誤!此乃宗門征召,違令者,殺無赦!”
任務內容聽起來簡單得有些不可思議。
清理屍體?回收材料?這不就是他們這些垃圾佬的老本行嗎?
人群中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一些雜役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困惑和僥幸。
但潘小賢的心,卻沉得更深了。
越是簡單,越是反常。用源陽境的大佬親自出麵,就為了抓幾千個苦力去撿垃圾?
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這“百獸穀”,絕對是一個有去無回的血肉磨盤。
沒有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廣場四周,數件巨大的舟形法器緩緩升空,投下大片的陰影。
“都上去!磨磨蹭蹭的想死嗎!”
在一眾監工弟子的嗬斥和鞭打下,雜役們如同被驅趕的牲口,麻木地、混亂地湧上了法器。
法器騰空而起,化作數道流光,朝著宗門深處的某個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股濃烈到幾乎化為實質的血腥味,便從下方撲麵而來,熏得人幾欲作嘔。
法器懸停在一處巨大的山穀入口。
放眼望去,整個山穀,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場。
殘破的妖獸屍體堆積如山,黑紅色的血液彙成了溪流,在地麵上蜿蜒流淌。
折斷的兵器,破碎的鱗甲,還有不知名的人形殘骸,散落得到處都是。
空氣中,血腥味、腐臭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怨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見的淡灰色瘴氣,籠罩著整個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