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畫麵一轉。
他又看到了千機墓那尊頂天立地的黑甲戰將,它猩紅的電子眼死死地盯著自己,背後那輪殘缺的陽環散發出令人絕望的威壓。
衛通、張猛,還有那些被他親手殺死的人,一個個從廢鐵堆裡爬出來,麵無表情地走向他,嘴裡無聲地念叨著:“死人,才不會告密。”
最後,他看到了那隻遮天蔽日的怪鳥,看到了被它抓在爪下,滿臉痛苦和絕望的龍武。
龍武在對他呼喊,嘴巴一張一合,他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想去救,身體卻像是灌了鉛,沉重無比。
“大哥……”
一聲微弱的、帶著哭腔的呼喚,如同穿透了層層疊疊的夢魘,將他從那片黑暗的海洋中,硬生生拽了出來。
潘小賢的眼皮顫動了幾下,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
他還活著?
這個念頭讓他混沌的大腦,恢複了一絲清明。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一股撕裂般的劇痛,立刻從胸口傳來,瞬間傳遍全身。
“嘶——”
他倒吸一口涼氣,這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緩緩轉動僵硬的脖頸,打量著四周。
天,已經完全黑了。
頭頂是茂密到不見天日的樹冠,層層疊疊,如同巨大的鬼爪,將最後一絲月光都撕扯得粉碎。
四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隻有一些散發著幽幽磷光的菌類和苔蘚,在樹根和岩石的縫隙裡,提供著聊勝於無的慘淡光亮。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混合了植物腐爛氣味和泥土腥氣的味道,潮濕而壓抑。
他抬頭,透過樹冠的縫隙,望向那片漆黑的夜空。
記憶中那座懸浮在雲海之上的戰爭堡壘,那朵毀天滅地的蘑菇雲,都已不見蹤影。
天地間,隻剩下死一般的寂靜,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不知名野獸的嘶吼,更添了幾分原始的恐怖。
潘小賢嘗試著想要坐起來,但胸口和四肢傳來的劇痛,以及丹田那片荒漠般的空虛感,讓他的一切努力都成了徒勞。
他就像一灘爛泥,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覺得費力。
靈力徹底透支的後遺症,比他想象中要嚴重得多。
經脈像是一條條被烈火灼燒過的乾涸河床,刺痛難當。
放棄嗎?
不。
他咬緊牙關,那股在現代社會被磨練出的、如同野草般的韌勁,再次從他骨子裡鑽了出來。
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胸口的傷,不去想那被怪鳥抓走的龍武,也不去想自己身處何等絕境。
一絲絲遊離在天地間的、稀薄的靈氣,被他艱難地牽引著,如同涓涓細流,緩緩注入他乾涸的經脈之中。
這個過程緩慢而痛苦,每一絲靈氣的進入,都像是在用砂紙打磨他受損的經脈。
但他忍住了。
時間在黑暗與寂靜中緩緩流逝。
潘小賢就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落葉堆裡,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
值得慶幸的是,他從衛通儲物袋裡繳獲的赤血丹藥力還在。
那股火熱的藥力,雖然無法補充靈力,卻在持續不斷地修複著他受損的內臟和肌肉,穩住了他那幾乎要崩潰的傷勢。
當第一縷晨光,如同利劍般艱難地穿透層層疊疊的樹冠,在他眼皮上投下一抹斑駁的光影時,潘小賢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