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賢是在一陣藥香中醒來的。
那不是他在垃圾山裡聞慣了的,那些低劣丹藥煉廢後殘餘的焦糊味,
而是一種清冽、醇厚,吸入肺腑便讓人精神一振的異香。
他費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陰暗潮濕的山洞,
也不是血腥泥濘的叢林,而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
天花板的材質似玉非玉,上麵還篆刻著一些他看不懂的符文,正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蓋在身上的是一床輕若無物的絲被。
他動了動手指,一股鑽心的劇痛瞬間從後心蔓延至全身。
骨頭,像是被一節節敲碎了又胡亂地塞了回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內破損的臟腑,疼得他眼前發黑。
那黑袍修士的最後一指,即便被係統緊急製造的“龜殼玄鐵鍋蓋符盾”擋了一下,餘威也足以要了他半條命。
“你醒了?”
一個略顯冷淡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潘小賢身體猛地一僵,幾乎是本能地想要翻身戒備,
卻因為劇痛和無力,隻是徒勞地抽搐了一下。他偏過頭,用儘力氣,才看清了說話的人。
那是一個穿著太玄宗外門弟子服飾的青年,正坐在一張椅子上,一邊擦拭著手中的長劍,一邊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他。
那眼神,沒有敵意,但也沒有多少善意,更多的是一種公事公辦的漠然,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好奇。
潘小賢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在血汙和塵土下依然顯得過分冷靜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對方。
他在評估,在分析。這裡是哪裡?這人是誰?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外門弟子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擦劍的動作停了下來,
皺了皺眉:“看什麼看?要不是李師兄吩咐,你以為你一個雜役,能躺在靜養穀的床上?”
靜養穀?李師兄?
潘小賢的腦子飛速運轉,將這兩個陌生的詞彙記下。
靜養穀他隱約聽說過,似乎是宗門裡一處專門給內門弟子,
或是為宗門立下大功的修士養傷的地方,裡麵的靈氣濃度,比之外門弟子的洞府都要高出數倍。
可李師兄是誰?
他搜刮著自己那點可憐的記憶,怎麼也想不起自己認識哪位姓李的師兄,更彆提是能讓外門弟子都畢恭畢敬的核心弟子了。
“是李雲海師兄救了你。”
那外門弟子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又或許是單純地想炫耀一下自己和那位大人物的聯係,語氣裡帶著幾分與有榮焉,
“你招惹了聖教煉氣九層的高手,要不是李師兄正好路過,你現在已經是一灘肉泥了。”
李雲海。
潘小賢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他可以確定,自己從未聽過,也從未見過。
一個素不相識的宗門天驕,會好心救下一個萍水相逢的雜役?
潘小賢絕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善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尤其是在修真界這種人命不如狗的地方。
這位李師兄的舉動背後,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圖謀。
是看中了自己身上的什麼東西?還是說,自己隻是他某個計劃裡,一顆不起眼的棋子?
無數個念頭在潘小賢腦中閃過,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
隻是虛弱地閉上了眼睛,一副傷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那外門弟子也失了交談的興致,冷哼一聲,重新開始擦拭自己的寶劍。
房間裡恢複了安靜,隻有劍刃與絲帛摩擦的“沙沙”聲,和潘小賢自己那微弱而痛苦的呼吸聲。
他沒有再去看那個外門弟子,而是將心神沉入體內,開始檢視自己的傷勢。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