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百官按照慣例上前奏事完畢後。
這位年近六旬的老禦史,須發已有些斑白,手中笏板卻握得極穩。
他躬身行禮,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營造的沉穩:“啟稟皇孫殿下,臣昨日聽聞女真部落使臣前來乞降,實乃大明之幸事!
昔年商湯放桀、武王伐紂,皆以仁德服天下,今女真既知悔改,願稱臣納貢。
殿下當許其歸降,以顯我大明天朝上國之胸襟,亦免將士再受風霜之苦、百姓再耗賦稅之資啊!”
話音剛落,殿內頓時響起一片附和之聲。
禮部侍郎周顯立刻出列,躬身道:“寧禦史所言極是!自開戰以來,東北軍需已耗銀二十萬兩,若能招降女真,這筆開支便可省下,轉而用於開發關外、補貼漕運,實乃兩全之策。”
“臣附議!”
戶部左侍郎李默也上前一步,手中捧著一本賬冊,繼續開口道:“殿下,今歲江南雖豐收,但山東、河北仍有流民未安,若再持續用兵,恐需追加賦稅,百姓負擔過重啊!”
群臣你一言我一語,大多是讚同招降的論調。
畢竟在他們看來,女真已是窮途末路,招降既能彰顯仁德,又能節省開支,何樂而不為?
連之前主張強硬的幾位武將,此刻也默不作聲。
他們雖知女真反複,但朝堂之上,文臣話語權本就更重,且軍需消耗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朱雄英坐在禦座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
他抬眼掃過殿內,目光在寧禦史、周顯等人臉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這些人,隻看到眼前的銀錢,卻忘了多年前金國殘部(注:此處指女真部落前身)鐵蹄踏破遼東時的慘狀;
隻想著“仁德”的名聲,卻忘了女真這些年在邊境燒殺搶掠的惡行。
“諸位大人所言,倒像是句句在理。”
朱雄英的聲音不高,卻瞬間壓下了殿內的議論,隨即再次開口道:“隻是不知寧禦史,還記得洪武十七年,女真部落假意歸降,卻在寒冬夜襲遼東金州衛,屠殺我大明軍民三千餘人之事嗎?”
寧禦史身子一僵,臉色微變:“殿、殿下,此乃十餘年前舊事,如今女真已誠心悔過……”
“誠心悔過?”
朱雄英猛地提高聲音。
龍椅旁的鎏金銅鶴似乎都被震得微微晃動,怒斥道:“昨日完顏烈在文華殿跪地求饒時,可曾提過歸還當年被擄走的大明百姓?
可曾提過賠償邊境百姓的損失?
他隻說‘願歸降、納歲貢’,卻連一句真心實意的懺悔都沒有!
這樣的歸降,與當年安祿山假意效忠大唐,有何區彆?”
這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百官心頭。
安祿山反唐之事,乃是千古教訓,誰也不敢輕易辯駁。
寧禦史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額頭上的汗珠順著皺紋滑落,浸濕了朝服的衣領。
就在這時,兵部尚書葉雲出列,躬身道:“殿下所言極是!
臣昨日接到袁飛將軍的密報,稱女真黑木寨中,仍藏有當年金州衛之變時擄走的遼東百姓子女數十人,皆被當作奴隸使喚,受儘折磨。
如此狼子野心之輩,即便歸降,日後必成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