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默不為所動,急忙催促道:“趕緊把林鳴的東西清出來,全丟出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李默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向張順,眼神裡滿是猶豫和慌亂:“丟出去?這……這不太好吧?
林鳴隻是被帶走問話,又沒定罪……要是咱們把他的東西丟了,萬一他回來……”
“回來?”
王磊冷笑一聲,聲音裡滿是譏諷。
他走到林鳴的臥房門口,一把推開虛掩的門,木門“吱呀”一聲響,在寂靜的院子裡格外刺耳。
繼續開口道:“你覺得他還能回來?
錦衣衛提人的案子,哪一個是能輕易脫身的?
方大人是什麼人?
那是陛下都要賜‘文淵閣大學士’匾額的大儒!
林鳴敢罵他推崇的程朱理學是‘腐儒之論’,這就是謀逆的苗頭!
咱們要是不趕緊跟他劃清界限,等會兒教務處的人來查,咱們誰都跑不了!”
李默的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些什麼,可看著王磊臉上的急切和張順眼底的恐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想起昨天傍晚,林鳴還在宿舍的燈下寫東西,燭火映著他的側臉,神情專注。
當時林鳴嘴裡念叨著“漢宋尊儒為何天差地彆”。
他還勸林鳴:“彆太較真,先生怎麼教就怎麼學,安穩畢業才是正事,你看咱們宿舍,不都好好的?”
可林鳴卻笑著搖了搖頭,指尖在書頁上輕輕劃過:“治學要是不敢較真,讀再多書也隻是個書呆子,將來怎麼能為百姓做事?”
現在想來,那股較真勁兒,竟真的把林鳴推向了深淵。
張順已經走進了林鳴的臥房。
這間臥房不大,隻有一張木板床、一張書桌和一個舊衣櫃,陳設簡單得有些寒酸。
書桌上擺著一摞書,最上麵是《論語集注》,書頁邊緣都被翻得起了毛,裡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林鳴的批注。
有些地方還畫著問號,旁邊標注著“此處與《漢書?董仲舒傳》記載相悖,需再查藏書樓善本”。
書桌一角放著一個粗瓷筆筒,是最普通的青釉款。
邊緣還有一道細小的裂痕,裡麵插著幾支快用禿了的毛筆。
林鳴每次練字都舍不得用新筆,總說“筆禿了才順手”;
筆筒旁邊還有一塊裂了縫的墨錠,顏色暗沉,是林鳴入學時從家裡帶來的。
他曾跟李默說:“這是我爹生前用的墨,他是個秀才,一輩子沒中舉,卻總說‘墨香能養氣’,我帶著它,就像帶著爹的期望。”
床鋪上鋪著一床洗得發白的青布褥子,針腳細密,是林鳴的娘親手縫的。
林鳴說過“娘的手巧,縫的褥子睡著暖和”;
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棱角分明,像他平日裡做人一樣端正;
枕頭旁邊放著一個藍布荷包,針腳有些歪歪扭扭,是林鳴自己縫的,裡麵裝著幾顆曬乾的菊花。
林鳴有偏頭痛的毛病,一到陰雨天就頭疼。
他娘特意曬乾了菊花寄來,說“枕著菊花能安神,減輕頭疼”。
衣櫃裡掛著兩件青色儒衫,都是洗得發白的舊衣,袖口和領口都打著補丁,還是林鳴考上皇家學院時做的。
他總說“衣服能穿就行,不用浪費錢”;
還有一件半舊的棉襖,是去年冬天林鳴的娘寄來的。
裡麵的棉絮都有些結塊了,林鳴卻舍不得扔,說“娘一針一線縫的,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