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樓的大門緩緩打開,裡麵堆滿了儒家典籍,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書頁上,塵埃在光裡飛舞。
三層閣樓裡,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堆疊如山的典籍上投下斑駁光影。
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紙張的黴味與樟木的清香,林鳴指尖拂過一本泛黃的《論語集注》,書頁間簌簌落下幾片乾枯的樟葉。
這是藏書樓用來防蟲的舊法,卻也讓不少典籍的邊角被樟油浸染,字跡模糊難辨。
王克仁站在一旁,指著西側的書架道:“林大人,這幾排是宋儒的注疏,從程顥、程頤到朱熹的手稿都在這兒,隻是有些善本年代久遠,需得小心翻閱。
東側是漢唐舊籍,《漢書》《後漢書》的刻本倒還完好,就是批注雜亂,有前朝大儒的朱批,也有學員隨手畫的記號。”
林鳴點點頭,走到宋儒注疏的書架前,抽出一本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
翻開第一頁,“存天理,滅人欲”五個大字用朱砂寫就,筆力遒勁,卻讓他眉頭微蹙。
書頁旁有一行小字批注,是前朝大儒陸九淵的筆跡:“天理即在人欲中,舍欲求理,如緣木求魚。”
林鳴輕聲感歎道:“果然如此。”
而後將書頁展示給王克仁道:“王教務長你看,連前朝大儒都對程朱理學有質疑,可見我的疑惑並非無中生有。
若隻盯著‘滅人欲’的空論,忽略百姓的衣食需求,這儒道豈不成了無源之水?”
王克仁湊近一看,眼神有些複雜:“林大人說得在理,可這些批注曆來被儒家學堂的先生們視作‘異端之言’,從不許學員翻看。
去年有個學員偷偷抄錄陸九淵的批注,還被周敦儒先生罰跪了三天。”
林鳴將典籍放回書架,語氣堅定:“從今往後,這些批注都要整理出來,與程朱的注疏一並收錄。
治學本就該兼聽則明,若隻許一種聲音存在,與掩耳盜鈴何異?”
話音剛落,閣樓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方孝孺拄著拐杖,身後跟著周敦儒和三位儒家學堂的先生,臉色陰沉地走了進來。
方孝孺目光掃過書架上攤開的典籍,落在林鳴手中的《四書章句集注》上。
厲聲質問道:“林鳴!你竟敢將陸九淵的異端言論拿出來宣揚,是想毀了聖人之道嗎?”
林鳴轉身麵對眾人,神色平靜:“方大人,陸九淵也是儒家先賢,他的觀點雖與程朱不同,卻也是對儒道的思考。
若因異見就斥為異端,那漢儒董仲舒‘罷黜百家’的做法,豈不是也要被批判?”
周敦儒上前一步,指著書架上的漢唐舊籍:“董仲舒尊儒,是為了鞏固大一統,讓天下學子有統一的治學方向!
你如今混雜諸家之言,隻會讓學子們思想混亂,這才是毀我大明教化!”
思想混亂?
林鳴拿起一本《漢書?衛青霍去病傳》,翻到“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章節。
開口道:“周先生,漢武帝尊儒,卻也重用武將開拓疆土。
若按您的說法,重儒就該棄武,那漢朝何來‘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底氣?
宋朝重文抑武,倒是‘思想統一’,可靖康之恥時,聖人之道能擋得住金兵的鐵蹄嗎?”
這話讓周敦儒臉色漲紅,一時語塞。
方孝孺卻不肯退讓,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強詞奪理!宋朝積弱是因為君主昏庸,與儒道無關!
你若再敢詆毀,老臣便去皇宮請罪,求殿下治你褻瀆聖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