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基地·核心醫療艙外廊道——
刺耳的、持續不斷的基地最高級彆災難警報聲,如同瀕死巨獸的哀嚎,撕扯著龍辰的耳膜,也撕扯著月球基地內部原本就緊繃欲斷的神經。身後,那扇剛剛被他奮力衝出的、厚重的醫療艙隔離門,此刻正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以及能量湮滅時獨有的、沉悶如雷的轟響。灼熱的氣浪夾雜著設備燒毀的焦臭以及一絲……一絲難以言喻的、屬於靈魂被撕碎後的虛無腥氣,從門縫邊緣噴湧而出,灼燙著他的後背。
龍辰的雙臂因過度脫力和先前能量反噬的劇痛而劇烈顫抖,幾乎抱不穩懷中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的林薇薇。她的身體冰涼得駭人,唯有眉心那徹底隱沒的銀暈曾經存在過的地方,還殘留著一絲詭異的、仿佛能凍結思維的餘溫,與她周身散發出的沉眠寒意形成尖銳對比,如同冰封火山口那一點即將熄滅的暗紅。
“薇薇……”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試圖呼喚她的名字,出口的卻隻是被血腥氣堵住的、破碎的氣音。胸腔裡仿佛塞滿了滾燙的沙礫,每一次呼吸都帶來刮擦般的痛楚,那是強行斬斷能量連接和承受爆炸衝擊的雙重代價。視覺尚未從短暫的發黑中完全恢複,眼前的一切都蒙著一層搖曳的血色薄紗,廊道應急燈那淒厲閃爍的紅光,如同地獄的探照燈,將他踉蹌的身影和薇薇蒼白的睡顏在冰冷金屬牆壁上拉長、扭曲、又驟然縮短,循環往複,如同上演著一出無聲的皮影悲劇。
廊道並非安全。醫療艙的爆炸似乎引發了連鎖反應。頭頂的能源管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偶爾迸射出危險的幽藍色電蛇,抽打在龍辰附近的牆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跡。空氣中彌漫著高濃度能量過載後特有的臭氧味,混合著金屬熔化的刺鼻氣息以及某種更深層次的、源於“虛噬之暗”被短暫引爆後的虛無塵埃的味道,吸入肺葉,帶來一種詭異的空洞感,仿佛連意識都要被其稀釋。細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哢嚓”聲,沿著廊壁的金屬骨架悄然蔓延,那是結構承受極限的悲鳴。自動滅火係統噴灑出的低溫冷凝劑,與泄露的高溫能量相遇,形成大片大片翻滾的、阻礙視線的蒼白霧氣,霧氣中,冰晶與電火花詭異共舞,極冷與極熱在這裡粗暴地媾和,孕育著更多的不穩定。
“殿上!這邊!”玄武的聲音從前方的霧氣中穿透而來,帶著前所未有的焦灼與如釋重負。沉重的腳步聲迅速接近,數名忠誠的龍神殿舊部衝破霧障,他們周身環繞著不同屬性的能量光暈,艱難地抵禦著環境中混亂的能量亂流,手中的武器警惕地指向各個可能出現威脅的方向,動作因環境的惡劣而顯得有些滯澀。
玄武一把扶住幾乎要栽倒的龍辰,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指尖傳來的微顫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當他的目光落在龍辰懷中氣息微弱近乎斷絕、麵色蒼白如紙的林薇薇身上時,這位以沉穩著稱的防禦核心,眼眶驟然紅了一圈,喉頭劇烈地上下滾動,卻硬生生將幾乎脫口而出的驚呼壓成了低沉的命令:“快!啟用最高權限應急通道!護送殿上和薇薇小姐去‘荊棘王座’安全屋!快!”
“玄武……”龍辰借著他的攙扶穩住身體,吞咽下喉間再度湧上的腥甜,聲音沙啞得如同生鏽的齒輪相互摩擦,“醫療艙…首席醫官…”每一個詞都像是耗費了莫大的氣力。
“屬下明白!”玄武打斷了他,語氣沉痛而迅速,“爆炸前收到了醫官閣下的最終權限識彆碼和…生命體征斷聯警報。他的犧牲…基地智腦已記錄在案,戰後必以最高榮譽追悼。但現在,殿上,您的安危和薇薇小姐的狀態是第一優先!這裡的能量亂流和結構損傷還在加劇!”
龍辰不再多言,隻是閉了閉眼,將那一瞬間翻湧上來的、混合著敬意、痛楚、暴怒的複雜情緒,強行壓回冰封的心海深處。他再次睜開眼時,那雙曾蘊星瀚與寂滅的眼眸,此刻雖布滿血絲與疲憊,卻重新凝起磐石般的決意。他小心翼翼地將薇薇往懷裡又護緊了幾分,仿佛要用自己的體溫驅散她那身冰寒,儘管他自己也如墜冰窟。
“走!”一個字,斬釘截鐵。
一行人迅速移動,穿梭在明滅不定、危機四伏的廊道中。玄武一馬當先,雙拳時而泛起土黃色的光暈,強行震開因變形而卡死的安全閘門,時而撐起小範圍的能量護盾,抵擋偶爾從破裂管道中噴湧出的高熱蒸汽或能量濺射。其他隊員則默契地組成防禦陣型,將龍辰和林薇薇護在中心,他們的呼吸同樣粗重,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顯然在這混亂的能量環境中維持防護也極為吃力。
龍辰的大腦在高速運轉,劇烈的頭痛如同鋼針穿刺太陽穴,卻無法阻止他複盤剛才那驚心動魄、疑竇叢生的一切。醫療艙的能量失控絕非單純意外!那恰到好處的能量過載峰值,那在關鍵時刻似乎慢了半拍的次級隔離係統,那隱藏在瘋狂能量波動下、極其細微卻指向明確的乾擾信號……所有的線索,都如同破碎的鏡片,在他腦海中旋轉、碰撞,試圖拚湊出一個模糊卻危險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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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患!紫寰的警告言猶在耳!
還有薇薇……她那無意識勾動玉佩掛繩的手指……以及玉佩最後那一次,超越了所有認知範疇的悸動——“無”之波動……那究竟是什麼?竟能令狂暴的能量和瀕死者的時間都出現絕對的凝滯?它為何會在薇薇的觸碰下被引動?是巧合,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他尚未理解的關聯?
而薇薇此刻陷入的、仿佛隔絕了所有外在乾擾的深度安眠,眉心的銀暈徹底隱沒……這究竟是玉佩那“無”之波動帶來的暫時穩定,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更危險的潛伏?那被紫寰稱為“亦鎖亦鑰”的“源代碼”,是因此被封印,還是被……催化?
思緒如潮,衝擊著他本就傷痕累累的神經。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懷中宛如沉睡冰雪公主的林薇薇。她的容顏安寧得近乎聖潔,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皮膚上投下脆弱的陰影,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個遙遠的、不願醒來的夢境。可龍辰的指尖卻能感受到她體內那股力量的死寂,那是一種比狂暴失控更令人心悸的絕對靜止,仿佛暴風雪過後,萬物冰封的荒原,美麗,卻了無生機。
“辰哥……”一聲極微弱、極模糊的囈語,忽然如同羽毛般,搔刮過龍辰的聽覺神經。他猛地一震,幾乎以為是幻覺!他立刻低頭,緊緊凝視著薇薇毫無血色的唇瓣。
然而,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仿佛那一聲跨越了意識深淵的呼喚,耗儘了她最後一絲氣力。
隻是這一聲無意識的“辰哥”,卻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精準地捅穿了龍辰強行冰封的情感外殼,劇烈的、混雜著無邊痛惜與暴戾守護欲的悸痛,從他心臟最深處炸開,瞬間席卷四肢百骸,讓他抱著她的手臂肌肉瞬間繃緊如鐵,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無論幕後黑手是誰,無論“內患”身處何位,無論“星枷”、“虛噬”、“源初之惡”背後藏著何等恐怖的宇宙真相…傷她至此,皆不可恕!
他們終於衝出了最危險的區域,踏入一條相對穩定、但依舊被警報紅光籠罩的備用通道。這裡的空氣雖然依舊冰冷,卻少了那份狂躁的能量亂流。通道牆壁上,古老的、銘刻著月球基地初建時期徽記的金屬板,在閃爍的紅光下忽明忽暗,沉默地注視著這場發生在其內部的災難與逃亡。腳下傳來的震動似乎略微減輕,但遠處依舊隱約傳來爆炸的悶響和結構繼續崩塌的呻吟。
在前方引路的玄武停下了腳步,將手掌按在一麵看似毫無縫隙的牆壁上。牆壁內部傳來細微的機括轉動聲,一道暗金色的、流淌著複雜能量紋路的門戶無聲無息地滑開,露出後麵向下的、深邃且散發著更冰冷寒氣的階梯。門內透出的光線,是一種穩定的、略顯幽藍的冷光,與門外警報的淒厲紅色形成了鮮明對比,仿佛一步踏入,便是兩個世界。
“殿上,‘荊棘王座’到了。這裡是基地最初建造時,由第一代戍衛者留下的絕對安全點,獨立能源和維生係統,屏蔽一切外部探測和能量乾擾。”玄武側身讓開,語氣凝重,“請您和薇薇小姐儘快入內休息療傷。屬下需立刻返回指揮中樞,穩定局勢,並……著手調查此次‘意外’!”最後兩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眼中閃過毫不掩飾的殺機。
龍辰點了點頭,抱著薇薇,邁步走入那扇門。就在他踏入的瞬間,胸前的玉佩,再次極其輕微地、冰冷地悸動了一下,這一次,沒有引發任何異象,卻像是一滴冰水,滴落在他意識的最深處,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警示與渴求交織的錯覺。
門在他身後無聲關閉,將外界的喧囂與危機暫時隔絕。
階梯之下,並非想象中狹小的避難所,而是一個極為開闊的、仿佛將整片月球岩層掏空形成的巨大天然洞窟。洞窟的四壁和穹頂,鑲嵌著無數散發著柔和星藍色光芒的天然晶簇,如同將一片微縮的星空封印在了岩石之中,美得令人窒息。這些星藍晶簇的光芒交織、流淌,彙聚向洞窟的中心——那裡,有一座由某種漆黑如墨、卻又隱隱流動著暗金絲絡的奇異金屬鑄造而成的高大王座。
王座的造型古樸而猙獰,椅背高聳,仿佛某種巨獸嶙峋的脊骨,扶手處雕刻著難以理解的、充滿蠻荒氣息的符文。它靜靜地矗立在星藍光芒的彙聚處,既像是接受著群星能量的供奉,又像是在鎮壓著這片星穹。一股蒼涼、古老、威嚴而又帶著一絲孤寂的氣息,從王座之上彌漫開來。
這就是“荊棘王座”。名字來源於那王座靠背上自然生長般突出的、無數尖銳的、閃爍著寒光的漆黑晶刺,如同護衛王座的荊棘叢林,美麗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