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髓心腔——
紫寰那帶著慵懶戲謔的聲音,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這片絕對寂靜的星髓心腔中蕩開細微卻清晰的漣漪,也精準地敲打在龍辰緊繃的神經之上。胸腔內那顆因悲愴與憤怒而沉重搏動的心臟,猛地加速了一瞬,指尖下意識地微微蜷縮,一股混合著警惕、疑惑與冰冷殺意的情緒如同暗流,在他冰封的眼眸深處湧動。
他並未立刻回應那隔空的問候,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先是飛快地掃過晶石倒映中林薇薇安然沉睡的麵容,確認她暫時無虞後,才緩緩抬起,重新落在那枚懸浮於水晶平台之上的暗金星核晶石。晶石表麵流光溢彩,內部星雲旋轉,仿佛蘊藏著整個宇宙的生滅奧秘,散發出的能量波動讓周遭的空間都微微扭曲。
“紫寰。”龍辰的聲音乾澀而冰冷,如同兩塊冰碴摩擦,在這空曠的心腔內顯得格外清晰,“或者,我該稱呼你……‘悖逆之觀察者’?你的表演,該落幕了。”
晶石倒映中,那兜帽下的唇角弧度似乎更上揚了幾分,帶著一絲玩味,又似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哦?看來你在那‘歸寂之庭’的陳列館裡,看到了些不太愉快的展品呢。”她的聲音依舊輕鬆,卻並未否認,“不過,標簽往往是勝利者貼上的。‘悖逆’與否,取決於你站在哪一邊看待‘循環’,我親愛的小龍辰。”
紫寰一方麵承認與“歸寂之庭”囚徒的關聯,甚至暗示自身即是其延續或另一麵,表現出合作與坦誠的姿態;另一方麵,其言語中依舊充滿謎語般的模糊性,且真身遠離險地,僅通過神秘晶石隔空對話,姿態超然,甚至帶著審視與利用的意味,其真實目的與立場成謎,行為邏輯存在明顯矛盾。
龍辰鼻翼微不可察地翕動了一下,壓下立刻逼問的衝動。他的視線轉向王座上那具暗金水晶骸骨,血脈中傳來的共鳴與悲涼感愈發清晰。“他是誰?這裡又是什麼地方?你引我來此,究竟目的何在?”
“問題真多呢。”紫寰輕笑著,倒映中的她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在組織語言,“簡單來說,這位是你的某位‘前輩’,同樣流淌著‘戍衛之血’的可憐家夥。至於這裡嘛,如你所見,月球的核心,或者說,是‘星枷’係統的……真正動力源與控製中樞之一。”
星枷係統的真正中樞?龍辰的瞳孔驟然收縮!月球基地那些龐大的設施,竟然隻是表象?
“而他,”紫寰的聲音稍微嚴肅了些,指向那具骸骨,“以及之前無數像他一樣坐在這裡的先驅者,他們的使命,便是燃燒自身的血脈與靈魂,維持這‘星髓心腔’的運轉,加固對‘源初之惡’的封印。可惜,枷鎖終會鏽蝕,能源終將枯竭。他……已經燃儘最後一分力量了。”
龍辰的目光落在骸骨膝上那枚黯淡殘缺的玉佩上,又看向自己胸前溫潤光潔的完整玉佩,一股明悟與更沉重的壓力襲上心頭。
“所以,你說的‘爛攤子’,就是指這個?”龍辰的聲音低沉下去。
“不然呢?”紫寰攤了攤手,倒映中的動作顯得有些無奈,“‘鑰匙’在你手中,‘血脈’在你體內,‘責任’自然也就落在了你的肩上。難道你忍心看著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讓‘源初之惡’徹底吞噬這片星域,讓你的小薇薇,還有地球上那些你在乎的人,都化為虛無嗎?”
她的話語輕描淡寫,卻字字如錘,敲打在龍辰最敏感的神經上。太陽穴突突直跳,一種被命運巨輪碾壓而來的窒息感再次湧現。
“當然,”紫寰話鋒一轉,語氣又變得慵懶起來,“姐姐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直接讓你坐上去燃燒自己,未免太無趣,也浪費了你這獨特的‘變量’體質。看到那枚‘星核之種’了嗎?”
她的目光通過晶石倒映)指向那枚暗金色晶石。
“它是這心腔漫長歲月積累沉澱的精華,也蘊含著你這位前輩最後的力量饋贈。理論上,它是下一任‘戍衛者’啟動心腔、接掌權限的鑰匙。不過呢……”她故意拉長了語調,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它同樣也是極大的補品。你若能吸收它,或許能瞬間恢複甚至超越巔峰力量,擁有足以正麵抗衡‘神獄’甚至‘源初之惡’的資本。當然,前提是……你能承受得住它的衝擊,並且,願意承擔吸收它之後,與這‘星髓心腔’、與這‘星枷’係統徹底綁定,再無退路的……永恒責任。”
這枚被紫寰稱為“星核之種”、蘊含龐大能量且是接掌權限關鍵的晶石,在其描述中卻呈現出“能量補品”與“責任枷鎖”的雙重矛盾屬性。其能量屬性似乎過於“溫和”且易於吸收,與星枷係統所需的龐大消耗和戍衛者燃燒自身的設定存在邏輯衝突,其真實用途與風險存疑。
這是一個選擇。一條是立刻犧牲自我,延續封印,但可能隻是苟延殘喘;另一條是獲取力量,背負更重責任,尋求一線生機,但前路未知,且可能落入更深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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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辰沉默著,目光在那枚誘人卻危險的星核之種和那具默默訴說著犧牲的水晶骸骨之間來回移動。胸腔內情緒翻湧,理智與情感在激烈交鋒。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際,眼角餘光忽然捕捉到一絲極不尋常的細節——
在那水晶平台靠近王座扶手的一側,那光滑如鏡的表麵上,竟然殘留著幾道極其細微、仿佛用儘全力刻劃留下的……深刻指痕!
那指痕的走向扭曲而混亂,完全不像是什麼符文或裝飾,反而更像是一個人在極度痛苦、掙紮、甚至……抗拒的狀態下,用指甲硬生生摳抓出來的!指痕邊緣甚至殘留著一絲極其暗淡、幾乎與水晶同化、卻讓龍辰血脈微微刺痛的……暗沉血色!
這痕跡……與這整片心腔莊嚴肅穆、宏大悲壯的基調格格不入!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某種被掩蓋的、截然不同的真相!
本應神聖莊嚴的傳承之地,卻出現了充滿痛苦掙紮意味的暴力抓痕,甚至殘留著與戍衛血脈相衝的詭異血色,暗示此地可能並非單純的奉獻之地,或許隱藏著強製、痛苦甚至背叛的黑暗過往,對紫寰的話語和星核之種的“饋贈”性質提出潛在質疑。
龍辰的心臟猛地一沉,背脊竄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寒意。但他臉上卻不動聲色,強行壓下了所有的情緒波動,目光重新變得古井無波。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晶石倒映中的紫寰,語氣平靜得可怕:“聽起來,我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紫寰嫣然一笑,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結果:“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那麼,去觸碰它吧,握住那份力量,也握住你的命運。”
龍辰緩緩伸出右手,向著那枚散發著誘人光輝的星核之種探去。他的動作穩定,沒有絲毫顫抖,眼神深邃如同寒潭,無人能窺見其底部翻湧的暗流。
指尖,距離那晶石表麵隻有寸許之遙。
晶石倒映中,紫寰的兜帽之下,那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眸,似乎微微亮起了某種難以形容的、期待的光芒。
然而,就在龍辰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晶石的刹那——
異變陡生!
他胸前的龍形玉佩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一聲尖銳、充滿警告與憤怒的龍吟,並非衝向星核之種,而是狠狠地撞向龍辰的意識海!
同時,那枚一直靜靜懸浮的、黯淡殘缺的另一半玉佩,仿佛被完整玉佩的激烈反應所引動,竟然也微微震顫起來,發出一絲微弱卻無比執拗的、抗拒的悲鳴!
兩枚玉佩,一完整一殘缺,在此刻,竟同時對那枚象征著力量與責任的“星核之種”,發出了最強烈的警示與排斥!
龍辰的手臂如同觸電般,猛地僵停在半空!瞳孔之中,風暴驟起!
紫寰倒影中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一瞬。
“看來,”龍辰緩緩收回手,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你的‘禮物’,我的老夥計們……並不喜歡啊。”
星髓心腔內,那浩瀚的冰封星雲依舊無聲旋轉,瑰麗而死寂。暗金王座上的骸骨沉默端坐,空洞的眼眶仿佛凝視著永恒。
而一場無聲的、卻更加凶險的博弈,在這月球的最深處,驟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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