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道自星柩之門上凝聚成型的銀色眼眸,其“目光”並非熾熱,亦非冰寒,而是一種更令人悚然的絕對靜止。目光所及之處,喧囂的能量亂流如同被無形的大手撫平,肆虐的虛空汙染仿佛被凍結在琥珀之中,連時光的流逝都變得粘稠而遲緩。這是一種超越理解的秩序之力,霸道地抹平一切“異常”,要將萬物都納入其冰冷的運行軌則之中。
龍辰首當其衝。
那目光落在他身上,並未帶來物理上的衝擊,卻直透靈魂深處。他感到自己的思維、他的意誌、甚至他那身經百戰磨礪出的“星殛龍元”,都在這漠然的注視下變得凝滯,仿佛要被同化,要失去所有自我的特質,化為這銀色秩序下的一枚無聲符號。手中的“源初之鑰”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其內流轉的光芒也變得斷斷續續。
“殿上!”遠處,重傷的璿璣發出驚呼,試圖操縱控製台做些什麼,但那銀色目光掃過,她麵前的操控界麵瞬間黯淡失效,所有數據流被強行歸零,她的手指僵在半空,動彈不得。
“沒用的……”紫寰的投影在銀海中搖曳,笑聲帶著一絲狂熱後的疲憊與絕對的自信,“歸墟之眼已然投下注視,此間規則,暫由‘源律’定義。小龍辰,放棄吧,能成為歸墟降臨的基石,是你這戍衛血脈最後的榮光。”
龍辰牙關緊咬,抵抗著那無處不在的同化之力。腦海中,那門後傳來的、一絲熟悉到令他靈魂戰栗的純淨意識波動,卻像是一根尖刺,紮破了這令人絕望的凝滯。
薇薇?不……不可能!她明明就在我身後!但那感覺……
那波動中的焦急、擔憂,以及那深藏的、獨屬於某人的溫柔,絕不會錯!是隻有在那段最黑暗的歲月裡,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時才會產生的、近乎本能的靈魂共鳴!
是影?
那個為他擋下致命一擊,在他懷中消散,隻留下一句“活下去”的忠誠部下,那個沉默卻將一切情感深埋的影子?
可影的意識碎片,怎會被禁錮在這源初核心之中,與這世間至惡之物相伴?
巨大的震驚與荒謬感衝擊著龍辰的心防,反而激起他更強烈的反抗意誌。“不……我絕不會認錯!也絕不允許……”他心中怒吼,“星殛龍元”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瘋狂運轉,甚至不惜燃燒本源,衝擊著那銀色目光帶來的凝滯感。
就在這時,那枚仍在野蠻掠奪門後惡念能量的希望果實,產生了新的異變。
它貪婪地吞噬著被銀印力量壓製、因而變得“溫順”不少的源初惡念,灰撲撲的果實表麵,那些原本黯淡的銀灰色脈絡再次亮起,卻不再是秩序銀芒,而是一種混沌、躁動、充滿原始生命力的灰光。果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了一圈,表麵甚至鼓起幾個不規則的凸起,仿佛內部有什麼東西急於破殼而出,形態變得有些反常識的猙獰與不穩定,全然不複最初“希望之種”的純淨感。
它吃得“太飽”了。
飽脹的果實猛地一震,一股更加蠻橫的吸力爆發,不再是針對門後的惡念,而是毫無差彆地拉扯著周圍的一切能量——銀芒、殘存的星髓能量、甚至龍辰逸散的龍元!
這突如其來的無差彆掠奪,頓時讓場中局勢更加混亂。紫寰的投影一陣波動,顯然也沒料到這由玄武犧牲留下的後手,竟會變得如此失控和不可預測,她下意識地收縮了自身投影的能量散逸,做出了一個略顯矛盾的反應——既未出手阻止果實,也未趁機加強攻擊,反而流露出一絲警惕與觀察的意味,仿佛在評估這失控變量可能帶來的影響,這與她方才誌在必得的狂熱形成了微妙反差。
“呃!”龍辰悶哼一聲,感覺自身力量都被扯動。但也正是這突如其來的混亂,以及希望果實對銀色光芒的乾擾性吞噬,使得那凝固一切的“注視”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
就是現在!
龍辰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全部心神沉入手中嗡鳴不休的“源初之鑰”,不再試圖對抗那銀色目光,而是順著其秩序的軌跡,將一縷燃燒本魂才催動出的精純龍元,混合著那門後傳來的、令他心魂震顫的熟悉波動,猛地灌注進鑰匙之中!
“以我之名,以血為引,循此羈絆——開!”
他並非要完全打開星柩之門,那無異於自取滅亡。他隻是要借此鑰與門後的聯係,以及那熟悉波動的指引,窺探一絲門後的真相!
嗡!
源初之鑰驟然爆發出刺目光芒,不再是單一的色澤,而是龍元的暗金、銀芒的冷冽、以及一絲微不可查卻堅韌無比的純淨柔光交織在一起。
前方的星柩之門虛影劇烈震顫,門上那隻冰冷的銀色眼眸似乎閃過一絲不悅,目光更加沉重,試圖壓下這“違規”的操作。
然而,龍辰賭對了那一絲熟悉波應的指引!
鑰匙的光芒在門上強行映照出一片極小的、不斷扭曲的區域,仿佛一個即將潰散的窺視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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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那孔洞,龍辰的“視線”猛地穿透了狂暴的惡念能量,看到了……
那是一片被銀色秩序鎖鏈和渾濁惡念共同包裹的核心碎片。而在碎片最中央,禁錮著一團微弱卻純淨無比的光。
光團中,隱約可見一個蜷縮的、虛幻的身影。
那人麵容模糊,身形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但那份沉靜的氣質,那即便在無儘折磨與禁錮中依舊保持著的、內核深處的溫柔與堅韌……
尤其是那光團散發出的、與他靈魂深處某塊殘缺印記完美共鳴的波動……
真的是影!
那個曾說“吾之影,即為殿前之盾,永世相隨”的人!影的部分意識本源,竟未被徹底打散,而是被囚禁於此,與這源初之惡相伴不知多少歲月!
“影……”龍辰幾乎要脫口而出,靈魂深處湧起滔天巨浪,是震驚,是心痛,是難以置信,更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憤怒!
是誰?是誰對影做出了如此殘忍的事情?紫寰?歸墟?還是那所謂的“源初”?
就在他心神劇震,窺視孔即將被銀色眼眸強行抹平的刹那——
他眼角的餘光猛地瞥見,在下方荊棘王座的基底深處,那原本由玄武遺留能量痕跡構成的警示符文旁,不知何時,竟悄然彌漫開一片極淡的、仿佛被無形力量擦拭出的嶄新痕跡。那痕跡並非能量構成,而更像是某種極寒之物瞬間掠過後,留下的細微霜蝕紋理,紋理的走向詭異地指向星柩之門的下方根基,與周圍玄武留下的熾熱忠魂痕跡形成了鮮明而詭異的對比。這絕非玄武或龍辰自己所能留下,也不同於紫寰的能量屬性,更像是一個不速之客悄然潛入並短暫停留後,留下的冰冷“腳印”!
這發現讓他脊背陡然一寒!除了紫寰和正在降臨的歸墟之眼,難道還有第三方在暗中窺伺?是敵是友?意欲何為?
與此同時,身旁的龍形玉佩悲鳴再起,其上的冰裂紋痕再次擴大,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亙古蒼涼氣息的暗金流光自裂縫中逸散出來,竟暫時抵住了銀色目光的侵蝕,並傳遞出一段斷斷續續、充滿焦急的意念碎片:
“戍…衛……繼承……勿信……銀之秩序……皆…為…囚籠……真正的‘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