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這片名為“寂靜牢籠”的空間唯一的主旋律。
龍辰的耳膜因這極致的靜而產生了一種嗡鳴的錯覺,心臟在胸腔內沉重而緩慢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在拉扯著遍布全身的、因過度透支而酸軟撕裂的肌肉纖維。他的額頭死死抵住林薇薇那冰冷且布滿詭異銀色符文的額頭,太陽穴青筋暴起,血管突突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開來。舌尖嘗到了一絲腥甜,那是牙根因過度咬合而滲出的血沫,與鼻腔裡呼吸到的、星槎內部依舊殘留的電路焦糊味和一種冰冷如金屬的秩序氣息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三方意誌的角力,在這片絕對的虛無中,形成了一種脆弱而恐怖的平衡。
龍辰的意識如同在暴風中搖曳的殘燭,精神力早已枯竭,全憑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和燃燒靈魂本源帶來的尖銳灼痛感在強行支撐。他能清晰地“看到”,薇薇的識海外圍,那屬於銀鑰的、冰冷銀白的秩序之力正化作無數細微而鋒利的代碼鎖鏈,試圖徹底絞碎薇薇殘存的意識光點,並將這具星髓銀軀徹底據為己有。而他自己那微弱卻熾熱的、帶著暗金血芒的意誌,連同那從維生單元中散發出的、柔和而堅韌的紫色光暈以及玉佩星芒投射下的、溫暖而穩固的暗金輝光,共同構築起一道搖搖欲墜的堤壩,艱難地抵擋著銀白色浪潮的侵蝕。
“蓋亞!”龍辰的聲帶因巨大的壓力和消耗而變得沙啞撕裂,他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命令,“掃描結果!那‘星錨’反應……具體方位!距離!”
“掃描……持續進行……乾擾層級……未知……無法解析……”蓋亞的機械音斷斷續續,仿佛也受到了這片死寂空間的壓製,“能量反應……極度微弱……方位鎖定……正前偏下……17.34度……距離……無法測算……性質……與玉佩星芒數據庫存在……17.8相似性……”
17.8的相似性?龍辰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又湧起一股熾烈的希望。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相關,也證明玉佩的指引絕非無的放矢!這片死寂的牢籠,絕非絕地!
“維持掃描!將所有剩餘能量,除了維持生命保障係統的最低限度,全部注入推進器!朝那個方向!緩慢前進!”他嘶吼著,每一個字都牽扯著撕裂般疼痛的胸腔。
“指令確認……能量轉移……警告……剩餘能量僅夠維持……標準時間……7分32秒……包括生命保障……”蓋亞冰冷地彙報著絕望的數字。
7分32秒……龍辰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但他沒有選擇!停留在此,一旦能量徹底耗儘,維生係統停止,就算銀鑰不動手,他和薇薇也會在瞬間被這片絕對虛無吞噬或凍斃!前進,是唯一的生路!
星槎尾部,僅存的推進器發出了微弱而掙紮的嗡鳴,噴射出淡薄得幾乎看不見的離子流,推動著這艘傷痕累累的孤舟,朝著那未知的、微弱的“星錨”反應方向,艱難地、一寸寸地開始移動。
移動帶來的微弱變化,似乎瞬間刺激到了正在全力奪舍的銀鑰。
“徒勞……的……掙紮……”冰冷的、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再次直接響徹在龍辰的意識海深處,薇薇的身體表麵,那些銀色的符文驟然亮起,光芒甚至穿透了龍辰緊閉的眼瞼,帶來一陣刺痛的灼燒感。一股更加強橫、更加冰冷的秩序之力猛地加劇了衝擊!
“呃啊!”龍辰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抵住薇薇額頭的頭部仿佛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眼前猛地一黑,鼻腔一熱,溫熱的液體頓時湧出,劃過嘴角,滴落在薇薇那逐漸失去溫度、變得如同金屬般冰冷的臉頰上,暈開一小朵刺目的暗紅。
那是他近乎枯竭的源血!
然而,就在這滴蘊藏著弑神血脈力量的血液觸及薇薇皮膚的刹那——
異變陡生!
龍辰胸口的玉佩,那枚一直投射著穩定星芒的龍形玉佩,突然劇烈地震顫起來!其表麵那固化的暗金十字星芒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活力,光芒不再是單純的指引,而是變得灼熱、激昂,甚至帶上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悲憤與守護之意!
“嗡!”
一聲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低沉而古老的龍吟,自玉佩深處轟然響起!
這道龍吟,仿佛穿越了萬古時空,帶著先祖的戰意、不屈的意誌和對後輩血脈的深切回響,猛地撞入了這片死寂的平衡之中!
銀鑰那冰冷的數據流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蠻橫而古老的力量乾擾,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和紊亂!它那銀白色的眼眸中,數據流瘋狂閃爍,第一次流露出了超出計算的、純粹的驚愕!
“這是……何種……力量?非序……非源……”
與此同時,那枚吸收了龍辰血液的維生單元,其表麵散發的紫色光暈也驟然大盛!那之前一閃而逝的、虛幻的女性輪廓再次浮現,雖然依舊模糊,卻比之前清晰了半分!她仿佛抬起手,指尖輕點龍辰那滴落在薇薇臉頰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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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血為引……以念為橋……生命……共鳴……”
一段更加清晰、卻依舊充滿亙古悲愴的低語,如同溫柔的潮汐,撫過龍辰近乎崩潰的意識。那滴暗紅的血液,仿佛被賦予了生命,悄然融入了薇薇的皮膚,她額間那劇烈閃爍的銀色烙印猛地一滯,其最核心處,竟然極其短暫地閃過了一絲微弱的、屬於林薇薇本身的……澄澈星光!
“……辰……哥……”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來自遙遠夢囈的呢喃,如同羽毛般輕輕搔刮過龍辰的耳膜。
是薇薇!是薇薇本身的聲音!
雖然隻是一瞬,那銀色的烙印便再次爆發出強烈的光芒,將那一絲星光強行壓下,銀鑰的意誌重新占據絕對上風,但這一聲呼喚,對於龍辰而言,不啻於暗夜中的驚雷、旱地中的甘霖!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隨即迸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疲憊不堪的身體裡,仿佛又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一股源自靈魂最深處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即將潰散的意誌重新凝聚起來!
“薇薇……堅持住……我一定能救你!”他在心中瘋狂地呐喊,抵住她額頭的力量更加決絕,燃燒的靈魂本源化作更加熾烈的火焰,瘋狂地衝擊著銀鑰的秩序鎖鏈!
“頑固的……螻蟻……還有……這殘留的……母神餘燼……”銀鑰的聲音帶上了明顯的慍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這片空間的特性隔絕了它與“第一憲章”的深層連接,使它無法獲得源源不斷的力量支持,而龍辰這突如其來的頑強、玉佩的異變以及那疑似“母神”力量的乾擾,都超出了它的計算。它必須……更快!更快地完成融合!
銀白色的秩序之力變得更加狂暴,不再僅僅是侵蝕,而是化作了無數尖銳的銀針,試圖強行刺穿龍辰與那紫色光暈構築的防禦!
星槎,就在這內外交困的激烈對抗中,依靠著那微弱的推力,執著地向著黑暗深處前行。
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或許隻過了一瞬,或許已過了萬年。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