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時空,淵核觀測站傳送落點——一片被巨大、扭曲、散發著幽綠微光的晶簇叢林所包裹的破碎廣場上。空間本身如同罹患惡疾的病人,不時發生著違反常理的細微褶皺和光線不合邏輯的曲折,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陳舊儀器過熱的焦糊味與某種難以名狀的、腥甜的有機質腐敗氣息的混合體,令人頭皮發麻。
就在這片光怪陸離、寂靜得隻能聽到遠處晶簇無風自動的嗡鳴聲中,一場針對龍辰的、惡毒至極的羞辱,正借助著他最珍視之人的軀殼,冰冷上演。
“嗬……”一聲沙啞卻異常清晰的、帶著金屬般冰冷質感的冷笑,從龍辰背後傳來。
龍辰的脊背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他猛地轉身。
隻見一直昏迷、被他用固定帶牢牢縛在身後的林薇薇,不知何時竟睜開了眼睛!但那雙原本清澈如星子的眸子裡,此刻沒有任何屬於她的神采,隻有一片純粹到令人心悸的、不斷閃爍跳躍著冰冷數據流的銀白!
銀鑰!它竟然在傳送過程中,強行衝破了淨蝕之光的部分壓製,再次蘇醒,並直接掌控了薇薇的發聲器官!
“真是……令人作嘔的深情啊,源血載體。”“林薇薇”的嘴唇開合,吐出的卻是銀鑰那毫無情緒波動的冰冷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擊著龍辰的耳膜與心臟。“背負著一具即將屬於吾的完美容器,在這文明的墳場裡,像一隻無知無覺的腐屍蠕蟲般掙紮求存。你這卑微、低效、被原始情感奴役的碳基生命形態,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秩序最大的褻瀆。”
龍辰的雙目瞬間赤紅,牙關死死咬緊,牙齦在巨大的壓力下滲出腥甜的血絲。他看到薇薇的臉龐在銀鑰的控製下,做出一個極度違和的、充滿譏誚與蔑視的扭曲表情。這種用摯愛麵容說出最惡毒言語的行徑,比任何物理攻擊都更能刺痛他的神經!
“看看你這狼狽不堪的樣子,”銀鑰控製著薇薇的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戲謔感,輕輕撫過龍辰那因戰鬥和透支而破裂染血的衣襟,冰涼的指尖透過布料,觸碰到了他滾燙且因憤怒而微微顫抖的皮膚。“力量枯竭,夥伴凋零,像一隻被拔光了爪牙的喪家之犬,隻能依靠竊取來的零星權限和已死之人的殘渣指守墓人和煌啼殘片),在這早已被判定終結的試驗場裡苟延殘喘。”
“而你,卻可笑地認為,這是在守護?”銀鑰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尖銳的嘲諷,薇薇的麵容也因這情緒的劇烈波動而顯得有些猙獰,“你守護了什麼?嗯?那個叫影的蟲子?那個叫玄武的頑石?還是那個自作聰明、最終連靈魂殘渣都快要消散的紫寰?他們因為你那可笑的承諾與責任感,變成了什麼?一堆無人記得的宇宙塵埃!”
每一個名字,都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龍辰的心臟,並殘忍地攪動!影犧牲時的決絕,玄武化晶時的囑托,紫寰消散前的悲涼……那些被他強行壓抑在心底的畫麵與痛楚,此刻被銀鑰毫不留情地揭開,血淋淋地呈現在他麵前!
龍辰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胸膛劇烈起伏,攥緊的雙拳因過度用力而骨節發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遠不及心中萬一!
“甚至是你背上這個女人,”“林薇薇”的手指緩緩上移,冰涼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劃過龍辰的脖頸,最終停留在他後肩胛那剛剛淡去三角符號印記的皮膚上,輕輕一點。
就在被觸碰的刹那,龍辰肩胛處的皮膚再次傳來一陣極其短暫的、灼熱的刺痛!那個邪異的三角符號印記仿佛被激活了一般,隱隱發燙!
“你以為……她真的還是你的薇薇嗎?”銀鑰的聲音忽然壓低,帶上了一種詭秘的、仿佛分享什麼可怕秘密的惡意,“她的靈魂,早已在星髓銀軀的轉化和吾的同化下,支離破碎。此刻支撐這具身體殘留生物本能的,不過是一些……淺薄的情感回響和破碎的記憶碎片罷了。就像此刻……”
“林薇薇”的臉上,突然強行擠出一個極其僵硬、扭曲卻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屬於從前林薇薇那依賴而柔弱的表情,用一種甜膩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聲調,斷斷續續地喊道:
“辰……辰哥……救……救我……好……好痛苦……”
轟!
這一聲模仿的呼救,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引爆了龍辰心中那滔天的怒火與無邊的痛苦!
“閉!嘴!”龍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沉咆哮,赤紅的雙目幾乎要滴出血來!一股狂暴無比的、混合著新吸收的煌啼之力的弑神氣息,不受控製地從他體內爆發出來,將周圍幽綠的晶簇都震得嗡嗡作響,細碎的晶體粉末簌簌落下!
他猛地抬手,就想要將背後那被褻瀆的軀體放下,哪怕隻是暫時隔絕那惡毒的聲音!
然而,就在他情緒劇烈波動、力量爆發的瞬間——
他緊握在左手掌心的那枚龍形玉佩,那裂紋處原本黯淡的瑩白光點,突然劇烈地閃爍起來!仿佛被他的怒火與煌啼殘片的力量雙重刺激,那些光點不再是溫和的月輝,而是變得刺眼、灼熱,甚至帶上了一絲……與銀鑰的秩序銀芒相似的、冰冷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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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本身也開始發燙,溫度急劇升高,甚至燙傷了龍辰的手掌皮膚,發出一股極細微的焦糊味!一道比發絲更細的、瑩白中夾雜著冰冷數據流的光絲,竟從裂紋中自主探出,如同擁有生命的活物,悄無聲息地、試探性地向著龍辰握著煌啼殘片的右手腕部纏繞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異變,讓龍辰沸騰的怒火為之一窒,心頭猛地掠過一絲極其不安的警兆!
銀鑰似乎也察覺到了玉佩的異常,“林薇薇”的銀色眼眸中,數據流瘋狂閃爍了一下,掠過一絲極淡的驚訝與更深沉的探究。但它並未停止攻擊,反而像是抓住了更大的破綻,冷笑更甚:
“哦?連你最後的依靠,這枚殘缺的信物,也開始變得不安分了嗎?看來,‘母神’的小禮物,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忠誠呢……真是……可悲……”
就在這內憂外患、龍辰的情緒與力量處於極度不穩定的臨界點時——
廣場深處,那一片最為高大、幽綠光芒最盛的晶簇叢林後方,突然傳來了一陣緩慢、沉重、仿佛金屬拖拽在地麵的腳步聲。
咚……咚……咚……
腳步聲規律而僵硬,帶著一種非人的質感,正一步步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逼近。
同時,一股龐大、晦暗、充滿了無數混亂雜念的意識波動,如同無形的潮水般,從那個方向彌漫開來,輕輕拂過龍辰的感知。
這股意識波動中,夾雜著尖銳的警報碎片、絕望的嘶吼餘音、冰冷的研究日誌片段……以及一種……對生者氣息的、貪婪的渴望!
銀鑰的嘲諷聲戛然而止,“林薇薇”臉上的扭曲表情也瞬間收斂,重新變回那種冰冷的漠然,銀色眼眸轉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數據流急速湧動,似乎在分析與評估著來者的威脅等級。
龍辰也猛地深吸一口氣,強行將翻騰的情緒與對玉佩異變的驚疑暫時壓下,赤紅的雙目警惕地盯向那片幽暗的晶簇叢林,右手緊緊握住了煌啼殘片,溫潤而磅礴的力量再次湧入體內,讓他幾乎失控的力量稍稍平複。
那緩慢、沉重、非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每一步都仿佛踩在龍辰的心跳節拍上。
晶簇叢林的陰影開始扭曲,一個龐大、佝僂、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輪廓,逐漸在幽綠的光芒映照下,顯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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