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辰的呼吸在管道死寂的空氣中凝成白霧,又迅速被那無處不在的鏽蝕腥氣所同化。他左掌心那點新生的蒼白星火穩定地散發著溫潤光澤,如同暗夜中唯一可靠的燈塔,不僅驅散了前方小片的黑暗與汙穢,更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層無形的、排斥汙濁的領域。方才吞噬那汙穢凝核帶來的撕裂劇痛已逐漸轉化為一種奇異的、充盈感,雖然力量遠未恢複,但至少暫時擺脫了油儘燈枯的境地。
他不敢停留,抱著林薇薇,繼續向著那遠處微弱綠色指示燈所指引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腳下的粘膩感依舊,但那些暗紅色苔蘚似乎學乖了,隻是畏懼地蜷縮著,不再敢輕易靠近那蒼白光芒的範圍。
龍形玉佩碎屑在吞噬汙穢凝核後,其散發的蒼白光芒不僅能夠排斥汙穢,龍辰還隱約感覺到,這光芒似乎對管道深處那沉悶的心跳聲產生了一種極其細微的、同步律動的傾向,仿佛兩者之間存在著某種尚未被察覺的、古老而隱秘的聯係或共鳴。這並非主動控製,而更像是一種本能的、無意識的靠近,與它吞噬汙穢的行為形成某種反常識的矛盾狀態。
銀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那份忌憚與驚疑如同無形的蛛網,纏繞在它的精神本質中。龍辰能感覺到,懷中的薇薇額間那銀色烙印的閃爍頻率也降低了些許,銀鑰似乎正將更多的計算力用於分析和評估那蒼白碎屑帶來的變數,而非急於奪舍。
這種短暫的“寧靜”,卻讓龍辰心中的不安有增無減。暴風雨前的寧靜,往往最為窒息。
管道似乎開始出現微微的向下傾斜的坡度,空氣中的能量流動感也越發明顯。那沉悶的心跳聲似乎更近了,每一次搏動,都引得管道壁上的鏽蝕苔蘚同步輕微震顫,仿佛整條管道都是一個活體的血管,正在向某個心臟輸送著養料……或者說,毒液。
又前行了約莫百餘米,前方景象豁然開朗。
管道在此處接入了一個相對開闊的圓形節點大廳。大廳直徑約二十米,穹頂較高,四周壁麵上嵌著數排早已熄滅的照明晶石。大廳中央地麵有一個巨大的、被暴力撕裂的金屬井蓋,井口黑黢黢的,深不見底,那令人心悸的心跳聲和汙穢能量波動正從中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顯然,這裡才是主通道。
而龍辰一直追蹤的那點綠色指示燈,則位於大廳對麵壁麵的一個控製台上方。那控製台似乎也遭受過破壞,屏幕碎裂,操作杆扭曲,隻有那一點綠燈,如同固執的守望者,依舊頑強地閃爍著。
但吸引龍辰目光的,卻並非那綠燈,而是大廳壁麵上留下的痕跡。
這裡的戰鬥痕跡,遠比管道中更加慘烈和清晰!
壁麵上布滿了巨大的、深可見骨的爪痕和能量武器轟擊留下的熔坑,甚至還有大片大片早已乾涸變成暗褐色的、噴濺狀的奇異液體殘留,仿佛某種擁有不同血液的生物在此地浴血奮戰過。
在靠近中央井口的一處壁麵上,龍辰注意到了一片相對特殊的痕跡。那並非爪痕或彈坑,而像是被某種極端高溫瞬間氣化留下的人形陰影輪廓。這輪廓邊緣極其清晰,甚至能模糊分辨出手臂抬起格擋的姿態。而在輪廓中心的壁麵上,卻異常乾淨,沒有半點鏽蝕苔蘚敢於靠近,隻有一點米粒大小、幾乎與金屬壁融為一體的暗金色結晶殘留物,正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與龍辰血脈同源卻更加古老蒼涼的氣息。
龍辰的心臟莫名地悸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走向那片壁麵,左掌的蒼白星火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光芒微微流轉。
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那點暗金色結晶上的瞬間——
“辰……哥……”
一聲極其微弱、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決絕的呼喚,並非來自懷中的薇薇,而是……直接響徹在他的腦海深處!
這聲音……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仿佛隔了萬古歲月!
龍辰的身軀猛地一震,瞳孔驟然收縮!這聲音……
龍辰懷中的林薇薇依舊處於昏迷被壓製狀態,銀鑰也保持著沉默。然而,就在那聲莫名呼喚響起的刹那,薇薇那無力垂落的右手手指,卻突然極其輕微地、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縮,仿佛想要抓住什麼,又像是某種深植於靈魂本能的回應。這個矛盾的細微舉動與她被壓製的狀態完全不符,且瞬間即逝,快得讓人難以捕捉。
幻覺?
龍辰猛地搖頭,試圖驅散那詭異的聲音。但下一刻,一股龐雜混亂的信息流仿佛衝破了時間的封鎖,順著那點暗金色結晶與蒼白星火之間形成的微妙橋梁,猛地灌入他的意識!
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變幻!
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年前在此地發生的一幕:
一名身穿殘破暗金色鎧甲、渾身浴血、看不清麵容的戰士,正死死守在那中央井口之前!他的鎧甲樣式古老而蒼勁,表麵銘刻著與龍辰血脈共鳴的符文!他的對手,是數隻由純粹暗紅汙穢能量構成的、不斷扭曲變形的恐怖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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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已至尾聲,戰士顯然力竭,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彎曲著,右手中的一柄斷刃卻依舊閃爍著不滅的煌啼之光!他發出一聲嘶啞的怒吼,猛地將斷刃插入地麵,引動了某種力量,周身爆發出璀璨的暗金光芒,似乎想要封印井口!
但就在這時,一隻最為龐大的怪物猛地噴吐出一股凝練到極致的暗紅光束!
戰士猛地抬起右臂格擋!
沒有爆炸,沒有聲響
隻有一片極致的白!
那光束蘊含著難以想象的腐蝕與同化之力,戰士的右臂,連同那部分的鎧甲,在接觸到光束的瞬間,竟被直接氣化!隻在身後的壁麵上,留下了一個絕望的、抬手格擋的人形陰影!
而戰士那柄插入地麵的斷刃上崩飛的一小點碎片,則恰好嵌入了那陰影中心的壁麵!
畫麵戛然而止。
龍辰踉蹌著後退一步,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那短暫的畫麵中蘊含的絕望、不甘與決絕,幾乎將他的心神衝垮!
那是……曾經的戍衛者?與他擁有同源力量的……先輩?
那點暗金色結晶……是那柄斷刃的碎片?
就在這時,他左掌的蒼白星火似乎對那點暗金結晶產生了強烈的渴望!一種比之前麵對汙穢凝核時更加強烈的吞噬欲傳遞而來!
同時,中央那口漆黑的井中,那沉悶的心跳聲突然加劇!仿佛被那蒼白星火的異動和暗金結晶的氣息所驚擾!一股更加濃鬱的、令人作嘔的汙穢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汐般從井口噴湧而出!
“不好!”龍辰心中警鈴大作!
他強行壓下左掌碎屑的躁動,毫不猶豫地轉身,用最快的速度衝向大廳對麵那個閃爍著綠燈的控製台!
無論那裡有什麼,都必須儘快離開這個節點大廳!
就在他即將衝到控製台前時——
“嗡……”
那控製台上方閃爍的綠燈,突然光芒大盛!一道柔和的綠色光屏憑空彈出,上麵飛速閃過一連串極其複雜的、不斷變化的古老代碼!
緊接著,一個斷斷續續、失真嚴重的、非男非女的電子合成音突兀地響徹在大廳中,說的卻是一種龍辰完全聽不懂的、音節拗口的語言!
但這語言的語調和幾個重複出現的音節,卻讓龍辰腦海中轟然巨響!
這語言……這語調……
竟然與他剛才腦海中聽到的那聲充滿悲傷與決絕的“……辰哥……”有著驚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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