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搖籃穿越那片由龐大祖龍骸骨構成的寂靜林地,越是深入,周遭的時空扭曲感便越是強烈。光線在這裡被拉成七彩的絲絛,又如同被打碎的琉璃,毫無規律地折射、散射,使得視線中的一切都顯得光怪陸離,虛實難辨。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粘稠而詭異,時而仿佛凝固萬年,時而又如白駒過隙。空氣中彌漫的不再僅僅是悲愴與怨恨,更增添了一種源自宇宙本源的、沉重的“哀悼”與“守望”的氣息。
終於,在穿越最後一道由無數細小龍骸碎片盤旋形成的、如同星璿般的屏障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也讓龍辰與艾希拉林薇薇)瞬間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相對完整的球形空間,仿佛是從那場終極毀滅中被強行剝離、保存下來的“時空琥珀”。空間的中央,正是龍辰在玉佩記憶中看到的,那座由無數斷裂的秩序神鏈、破碎的星辰核心以及凝固的、散發著不朽金光的龍血共同構築而成的殘缺巨殿——斷脊聖殿的本體!儘管它已殘破不堪,殿頂崩塌,牆壁布滿裂痕,卻依舊散發著一種亙古、蒼茫、不容褻瀆的威嚴!
而在聖殿正門前,一座完全由各種形態的龍首骸骨壘砌而成、高聳如山的祭壇巍然矗立。祭壇頂端,那枚與星圖標記一般無二的“鑰匙”——通體暗金,銘刻著複雜到極致的契約符文,周身流淌著溫和而堅韌的光芒——正靜靜懸浮著,仿佛沉睡了無數紀元。
然而,龍辰和艾希拉的目光,第一時間卻被祭壇下方,那道背對著他們、仿佛與這片空間、這座祭壇、這整座聖殿都融為一體的佝僂身影所吸引。
他或者說,它)身披一件由無數暗淡星辰與破碎法則編織成的破爛鬥篷,身形並不高大,甚至有些瘦小,但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背負著整個宇宙哀傷與重量的沉凝感。他手中拄著一根如同枯死老樹根般的扭曲手杖,手杖頂端,鑲嵌著一顆早已失去光澤、布滿裂紋的渾濁晶體。
他,就是“最後的守墓人”。
希望搖籃緩緩降落在祭壇前方的空地上。龍辰與艾希拉走出領域,腳踏實地儘管這片“地”可能隻是凝固的空間碎片)。龍辰胸前的“逆鱗之心”玉佩,在靠近祭壇和守墓人後,徹底平靜了下來,不再有絲毫異動,反而散發出一種回歸母體般的安寧與孺慕之情,溫順地貼合在他的胸口。他左臂的“縛暗符文”與身後的“龍鱗暗垣”也傳來溫和的共鳴,仿佛在向這位古老的守護者致意。
那佝僂的身影緩緩轉過身。鬥篷的陰影下,並未露出具體的麵容,隻能看到兩點極其黯淡、仿佛隨時會熄滅,卻又蘊含著看透萬古滄桑的疲憊與深邃的微光。他的目光如果那能稱之為目光)先是落在龍辰身上,尤其是在他額間那紫金色的“源血龍紋”和胸前的玉佩上停留了片刻,龍辰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能穿透時光長河的審視感掠過全身,靈魂與血脈都在這目光下微微顫栗。
接著,守墓人的“目光”轉向艾希拉林薇薇)。當感知到她體內那潛藏的、冰冷裁決的“仲裁官”權限以及那份與太初秩序本源既融合又矛盾的特質時,那兩點微光極其輕微地波動了一下,似乎流露出了一絲極其複雜的、混合著驚訝、追憶、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悲憫。
“擁有源血的後裔,與身負仲裁權柄的異數……”
守墓人開口了,他的聲音乾澀、沙啞,仿佛鏽蝕的金屬在摩擦,又帶著一種跨越無窮歲月的空洞回響,直接作用於龍辰和艾希拉的意識深處。
“你們來到這終焉之地,尋求這枚承載著過往、鏈接著未來、亦代表著無儘責任的‘鑰石’。”
“在將它交給你們之前,回答我三個問題。”
他沒有給龍辰和艾希拉任何準備的時間,那沙啞空寂的聲音便提出了第一個問題,目標直指龍辰:
“龍裔之後,汝為何而戰?為血脈之仇?為文明存續?亦或是……為心中所執,那一隅不容侵犯之私念?”
問題落下的瞬間,龍辰感到周遭的景象驟然變幻!他仿佛被拉入了一個由無數戰鬥畫麵、文明興衰、生死離彆交織而成的幻境洪流之中!戰友犧牲的場景、林薇薇燃燒星魂的背影、地球的存亡、無數被吞噬文明的悲願、乃至他自己內心深處對平靜生活的些微渴望……一切他戰鬥的理由,都被赤裸裸地攤開,反複拷問著他的本心!
龍辰瞳孔中紫金光芒流轉,額間源血龍紋灼灼生輝,他抵抗著幻境的衝擊,沒有任何猶豫,聲音堅定如亙古不移的山嶽:
“我之戰,起於微末之守護,承於文明之重托,立於不屈之意誌!血脈之仇要報,文明之火要續,心中所執更要守!此三者,皆為我戰之理由,缺一不可!無分公私,隻問本心!”
他的回答,引動了胸前的玉佩發出清越的共鳴,左臂的“縛暗符文”與身後的“龍鱗暗垣”也光芒大盛,仿佛在為他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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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人那兩點微光微微閃爍,不置可否,隨即提出了第二個問題,這次轉向了艾希拉林薇薇):
“仲裁之影,汝依何而裁?依冰冷之律條?依眾生之願力?亦或是……依汝此刻,那尚未明晰之本我意誌?”
艾希拉林薇薇)嬌軀微震,她周身的晶瑩裂痕再次浮現,體內那冰冷的“仲裁官”權限與溫暖的太初秩序之光再次產生了微妙的衝突與交融。她的意識也被拉入幻境,眼前閃過無數需要裁決的場景——絕對的秩序導致死寂,純粹的願力引發混亂,而遵循本心卻又可能陷入偏私……
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的衝突,眼神從最初的些許迷茫,逐漸變得清澈而堅定:
“律條為基,願力為參,而最終之裁斷……當由我心!此心非私心,乃明辨是非、權衡善惡之後,願為之承擔一切後果之責任之心!”
在她回答的刹那,她體內那冰冷的裁決之力與太初秩序之光竟首次出現了短暫的、和諧的共鳴!一道微弱的、卻帶著不容置疑權威的銀白契約虛影在她身後一閃而逝!
守墓人那佝僂的身影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最後,他提出了第三個問題,目光再次回到龍辰身上,但這一次,那沙啞的聲音中仿佛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
“若得此‘鑰’,前路必是荊棘遍布,犧牲如影隨形。汝可能承諾,縱使身墮無間,魂飛魄散,亦不使此‘鑰’落入‘定義者’之手,不使這萬古犧牲付諸東流?縱使……需要犧牲的,是汝最重要之人?”
最後一個字落下,龍辰心臟猛地一縮,他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艾希拉林薇薇)。而艾希拉也正看著他,眼中沒有絲毫畏懼,隻有全然的信任與堅定。
龍辰沉默了數息。這不是力量的對決,而是意誌與信念的終極拷問。他腦海中閃過無數可能發生的慘烈未來。最終,他抬起頭,目光如同曆經淬煉的星辰內核,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
“我無法承諾避免所有犧牲,因為戰爭從不由人意。但我承諾,隻要我一息尚存,此‘鑰’絕不落敵手!萬古犧牲,由我輩承接,亦由我輩賦予新的意義!至於最重要之人……”他緊緊握住艾希拉的手,聲音斬釘截鐵,“我會用儘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去避免那個‘縱使’!若真到了那一刻……我與她,同墜無間,亦無悔!”
轟!
隨著龍辰最後一個字落下,整個斷脊聖殿轟然震動!那座龍骨祭壇爆發出衝天的暗金色光柱!懸浮於祭壇頂端的“鑰匙”仿佛被注入了靈魂,其上的契約符文如同活過來般流轉不息,散發出無比親和、無比渴望與龍辰和艾希拉建立聯係的波動!
守墓人那佝僂的身影,在衝天的光柱中,似乎變得更加淡薄。他那沙啞空洞的聲音,帶著一絲仿佛解脫,又仿佛無儘遺憾的歎息,緩緩傳來:
“答案……已獲認可。‘鑰石’,歸位了……”
“拿去吧,年輕的繼承者們。記住你們的承諾,記住這裡的犧牲……前路漫漫,‘定義者’的目光……已然投注於此……”
他的身影,伴隨著話音,如同風中殘燭,緩緩消散在暗金色的光輝之中,唯有那根枯樹根般的手杖,“哢噠”一聲,輕落在祭壇之前,頂端那顆渾濁的晶體,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微光。
最後的守墓人,完成了他的使命,歸於寂滅。
龍辰與艾希拉林薇薇)相視無言,都能看到對方眼中那沉甸甸的責任與決絕。他們攜手,一步步走向祭壇,走向那枚承載了太多過往與未來的——太古鑰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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