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的嘴唇劇烈地翕動著,喉間發出嗬嗬的聲響。
他掙紮著,似乎想抬起手,想坐起來,想說什麼…
但肋下的劇痛和沉重的傷勢讓他所有的努力都化為徒勞的顫抖。
最終,他隻能死死地盯著陳到,那雙黯淡的鳳目中,翻湧著驚濤駭浪!
有震驚,有痛楚,有難以置信,更有一種…
沉甸甸的、幾乎要將人壓垮的愧悔!
他用儘全身僅存的力氣,從乾裂的、染血的唇齒間,擠出了幾個模糊不清、卻如同重錘般砸在每個人心上的字:
“陳…叔…至…”
“不…不肖…關某…”
聲音微弱如蚊蚋,卻帶著一種撕心裂肺的力量!
最後一個“某”字尚未完全吐出,巨大的痛苦和強烈的情緒衝擊讓他眼前一黑,再次頹然閉上了眼睛。
隻有胸膛還在劇烈地起伏著。
帳內,一片死寂。
關平愣住了,周倉呆住了,連趙雲眼中都閃過一絲震動。
“不肖關某”…
這四個字,從這位威震華夏、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武聖口中說出,其分量,重逾千鈞!
這是驕傲的崩塌?
還是…新生的開始?
靠在土牆邊的陳到,身體猛地一震!
那雙因失血過多而有些渙散的眼睛,在聽到這四個字的瞬間,驟然爆發出難以言喻的光彩!
那種光彩,穿透了疲憊,穿透了傷痛,穿透了彌漫帳中的絕望!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帶著血腥和炭火味的冰冷空氣全部吸入肺腑!
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他撕裂的力量從四肢百骸中奔湧而出!
他竟掙紮著,用那條未受傷的手臂撐住冰冷的泥地,強忍著渾身傷口崩裂的劇痛,硬生生地、一寸寸地,挺直了脊梁!
他推開趙雲想要攙扶的手,死死盯著擔架上再次陷入昏迷,卻氣息尚存的偉岸身影。
關羽那句“不肖關某”,如同驚雷,在他心中炸響!
那不是末路的悲鳴!
那是…鳳凰涅盤前的低吟!
是曆史車輪被強行扭轉時發出的、沉重而清晰的…
嘎吱聲!
成了!
真的成了!
關雲長…
活下來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巨大疲憊、無邊傷痛和狂喜釋然的洪流,狠狠衝垮了陳到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劇烈地晃了晃,但他沒有倒下,而是猛地單膝跪地!
對著擔架的方向,也對著帳外那風雪呼號、卻終於露出一線生機的沉沉夜空!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喉頭卻被巨大的情緒堵住,隻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嘶啞長嗥!
聲音裡,沒有勝利的歡呼,隻有耗儘生命全部力氣後,看到曙光降臨的…無儘蒼涼與釋然!
沉重的頭顱深深垂下,抵在冰冷刺骨的泥地上。
滾燙的液體,混雜著血汙和塵土,終於無法抑製地,從他那緊閉的眼角洶湧而出。
一滴,一滴,砸落在身下這片被熱血反複浸透的土地上。
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炭火劈啪作響,風聲嗚咽如泣。
關平看著跪倒在地、無聲顫抖的陳到,又看向擔架上氣息微弱卻平穩的父親。
巨大的悲慟與劫後餘生的狂喜猛烈衝擊著他,終於化作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周倉拄著刀,仰起頭,死死咬著牙關,銅鈴般的虎目中,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卻再也無法抑製,混著臉上的血汙滾滾而下!
帳角的荊州殘兵們,也終於從麻木中驚醒,壓抑的嗚咽聲低低響起,彙成一片悲愴的潮汐。
趙雲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看著擔架上活下來的關羽,看著跪倒塵埃、無聲慟哭的陳到。
又緩緩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簡陋的帳頂,投向風雪彌漫、卻終究被撕開一道缺口的沉沉天幕。
他緩緩抬起手,按在胸前冰冷的甲胄上。
那裡,仿佛還殘留著鷹嘴崖上三百白毦死士的體溫,殘留著章鄉河灘那支燃燒生命為代價的黑色箭頭的決絕。
冰封般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卻無比堅定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曆史…
在這一刻,終究…
被染上了不同的顏色。
凜冬雖酷,然火種…
已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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