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章武二年,秋。
成都,驃騎大將軍府邸,夜宴。
華燈璀璨,絲竹悠揚,與府外肅殺的軍營氣息判若兩個世界。
今日宴請的,並非軍中悍將,亦非荊州舊臣,而是以光祿大夫譙周、中都護李嚴為首的十餘位益州本土重量級人物。
案幾上擺滿了蜀中特色的珍饈美饌,窖藏的邛崍美酒香氣醇厚。
酒過三巡,氣氛看似融洽,卻總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與試探。
譙周,以博學、善卜著稱的益州名士,撫著長須,借著酒意,將話題引向了敏感處:
“驃騎大將軍年輕有為,白毦兵威震天下,實乃我大漢之福。隻是…”
他話鋒微轉,語氣帶著學者式的憂思,“連年征戰,府庫消耗甚巨。去歲春耕,為籌軍資,加征了三成賦稅,今歲又大興土木,廣建軍械坊、糧倉…蜀中百姓,雖感念陛下恩德,然物力終究有窮時啊。長此以往,恐傷及國本。”
此言一出,席間幾位益州籍官員紛紛點頭附和,目光若有若無地瞥向主位的陳到。
李嚴端坐一旁,神色平靜地小口啜著酒,並未急於開口,那雙精明的眼睛卻在仔細觀察著陳到的反應。
陳到放下酒樽,臉上並無慍色,反而露出一絲理解的微笑:“譙大夫憂國憂民,所言甚是。陛下與丞相,亦常以此為念。”
他話鋒一轉,語氣依舊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然,譙大夫可知,去歲加征之賦稅,七成用於何處?”
不等譙周回答,陳到已自問自答:“用於向南部夷人采購戰馬、向江東商人購買優質鐵料、撫恤荊州戰亂湧入的流民、以及…修繕都江堰,增辟成都平原灌溉渠三百裡!”
他目光掃過在場眾人,“今歲所建之大倉,非隻為儲軍糧,更為平抑蜀中糧價,防備災年!
所造之軍械坊,除供應軍隊外,其改良之農具,已分發各郡縣,今春翻土效率,提升幾何,在座諸位家中皆有田產,當有體會吧?”
幾位官員麵麵相覷,有些尷尬。
陳到所言,確是事實。
“保境安民,乃立國之基。”
陳到聲音沉穩,“然,諸位需知,當今之世,非我欲求戰,而是戰必尋我!
東吳霸我荊州,害我將士,此仇不共戴天!曹魏篡漢自立,虎視眈眈,亡我之心不死!
我若不強兵秣馬,難道要等吳狗魏賊的鐵蹄踏破劍門關,蹂躪蜀中錦繡河山,再來談‘保境安民’嗎?屆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鐵之音,震得席間燭火都為之一晃!
一股沙場特有的凜冽殺氣瞬間彌散開來,讓幾位養尊處優的文官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陳到隨即語氣一緩,目光變得懇切:“陛下深知,益州乃大漢複興之根基。故,發展益州,富庶百姓,與整軍經武,絕非對立,實為一體兩麵!
強國,方能富民;富民,方能強軍!”
他看向李嚴:“李中都護總理蜀中民政,去歲墾荒增田、興修水利之功,陛下與丞相多次嘉許。此皆賴益州才俊鼎力相助!”
李嚴這才放下酒樽,微微欠身:“此乃嚴分內之事,不敢居功。亦賴陛下信重,大將軍支持。”
他話語圓滑,既表了功,又捧了陳到和朝廷。
“非僅如此。”陳圖趁熱打鐵,“丞相已奏明陛下,今歲察舉孝廉,益州名額增三成。各郡縣低級吏員空缺,優先擢拔益州寒門才俊。
工部‘匠作司’、戶部‘漕運司’,亦廣招益州巧匠、精於算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