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陵城內,決意已定。
張飛強壓下滔天的戰意與不甘,以驚人的統帥決斷力,開始執行戰略轉進。
大批糧草、軍械被有序裝車,傷兵優先安排轉移,一隊隊士卒開始整編,準備踏上回師之路。
整個夷陵城如同一隻緩緩收緊拳頭的巨獸,雖暫時斂起爪牙,卻醞釀著更加深沉的力量。
而在大軍開拔之前,張飛與陳到,這兩位決定了大軍命運的統帥,決定親自再往前線一行。
他們要親眼看看,那座讓他們不得不暫時止步的堅城——秭歸,究竟變成了何等模樣。
無需大軍扈從,張飛與陳到僅帶著數十名最精銳的白毦親衛,悄無聲息地穿過山林,抵達了之前蜀軍大營的舊址附近。
選擇了一處地勢極高、林木掩映的隱秘所在,兩人伏於岩石之後,舉目遠眺。
僅僅數日之彆,眼前的秭歸城,已然氣象大變!
昔日城外蜀軍連營的痕跡尚未完全消失,但此刻的秭歸,卻仿佛一頭被徹底激怒、將全身尖刺都豎起來的鋼鐵豪豬!
城牆之上,旌旗招展,除了“陸”字帥旗和“吳”字大旗,赫然多了“徐”、“朱”等將旗!
新增的吳軍士卒密密麻麻地布防在雉堞之後,刀槍的反光幾乎連成一片寒森森的光帶。
無數強弩被架設在垛口,巨大的拍杆探出牆外,猙獰可怖。
城頭明顯進行了加固,多處可見新砌的磚石和堆積的滾木礌石,仿佛給城牆又套上了一層甲胄。
護城河明顯被拓寬挖深,在陽光下泛著渾濁的冷光。
吊橋高高懸起,城門緊閉,包裹著厚厚的鐵皮,如同巨獸緊閉的獠牙。
更令人心悸的是江麵!
隻見秭歸城外的長江水道,已然被一支龐大的東吳水軍艦隊所掌控!
數十艘高大的樓船、艨艟鬥艦錯落分布,巡弋遊蕩,帆影蔽日,旌旗如雲!
較小的走舸快船如同狼群般穿梭不息,徹底封鎖了江麵。
任何試圖靠近的船隻,都會立刻遭到圍攻。
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吳軍水兵正通過艦船,將更多的守城物資運抵秭歸城下的臨時碼頭,再由民夫轉運入城。
整個秭歸,已然變成了一座被武裝到牙齒、且獲得了源源不斷補給的超級堡壘!
“咕咚。”張飛身邊的一名親衛,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被這森嚴的景象所震撼。
張飛本人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他的環眼死死盯著那座巍然矗立的堅城,胸膛劇烈起伏,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握著望遠鏡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發白。
“媽的…”一聲壓抑到極點的、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咒罵,打破了寂靜。
“這龜兒子陸遜!縮頭烏龜的本事,倒他娘的是天下一流!這才幾天功夫,就把這秭歸城弄得跟個鐵刺蝟似的!”
他猛地放下手臂,額頭上青筋暴跳,環眼中怒火熊熊:“還有江東那群水鴨子!來的倒快!瞧那江麵上嘚瑟的樣!老子真想現在就帶兵殺過去,一把火把這些破船全給他燒個精光!”
濃鬱的挫敗感和被挑釁的憤怒,幾乎要衝垮他剛剛建立起來的理性。
他仿佛已經看到陸遜正站在那城頭,用那種平靜卻可惡的目光,嘲諷著他的退卻。
陳到同樣麵色凝重,但他觀察得更仔細,也更冷靜。
他注意到了城頭吳軍雖然眾多,但部分新到的援軍似乎還在熟悉防區,調動略顯忙亂。
他也注意到了江麵水軍雖眾,但大型戰艦吃水深,難以過於靠近岸邊,且其巡邏有一定規律。
他放下手臂,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寒意:“三將軍息怒。陸遜此舉,正說明其心已怯,隻能憑堅城深池固守。東吳援軍雖至,然其倉促而來,部署未臻完善,軍心未必如磐石。”
“那又如何?”張飛煩躁地一揮手,“你看這陣勢!強攻?拿什麼攻?俺們的雲梯夠得著那又加高了的城牆嗎?俺們的士卒衝得過那又寬又深的護城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