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盆地邊緣,殘陽如血,將張飛、陳到這支疲憊之師的身影拉得老長。
遠處陽平關方向的天空,依舊被戰火染成不祥的暗紅,隆隆的廝殺聲即便相隔數十裡,也仿佛能隱約傳來,如同敲打在每位將士心頭的喪鐘。
諸葛亮的最後一道手諭,如同冰冷的淬火劑,澆滅了張飛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和焦躁,隻剩下背水一戰的絕對冷靜與瘋狂。
目標——定軍山!
攻敵必救,圍魏救趙!
然而,就在張飛紅著眼睛,準備不顧一切直撲定軍山,與曹真主力決一死戰時,陳到卻猛地攔在了他的馬前。
“三將軍!且慢!”陳到的聲音因連日奔波而沙啞,眼神卻亮得驚人,仿佛有兩簇火焰在燃燒。
“叔至?還等什麼?!孔明和文長都快撐不住了!”張飛急得幾乎要揮鞭抽打馬鞍。
“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硬闖!”陳到語速極快,目光銳利地掃過遠處曹真大營的布局和更西方的秦嶺山脈。
“曹真十萬大軍,圍困陽平關,其主力必集於關前與定軍山一線,戒備森嚴!
我軍雖銳,然長途奔襲,人困馬乏,兵力僅萬餘,若直衝其陣,無異於以卵擊石,正中曹真下懷!
即便能暫緩關城壓力,我軍亦必傷亡殆儘,於大局無補!”
張飛雖怒,卻知陳到所言非虛,咬牙道:“那你說怎麼辦?難道看著陽平關破不成?!”
“不!”陳到猛地一揮手,手指猛地指向西北方向,那是更加巍峨險峻的秦嶺深處,“三將軍可還記得,我等入川之時,曾走過的那條‘故道’?那條曾被韓信暗度,也被我等疑兵之計利用過的——陳倉道!”
張飛一怔:“陳倉道?那條路早已荒廢多年,崎嶇難行…”
“正是因其荒廢難行,曹真必不設防!”陳到打斷他,眼中閃爍著智慧與冒險交織的光芒,“曹真大軍糧草,從隴右、關中轉運,其囤積之重地,必在祁山!祁山大營,乃曹真十萬大軍的命脈所在!”
他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那個膽大包天的計劃:“請三將軍率主力,大張旗鼓,走褒斜道,作出猛攻定軍山、救援陽平關之勢!吸引曹真主力注意力!
到願親率白毦兵所有精銳,再輔以輕騎死士,總數不超過五千,輕裝簡從,再走一次陳倉道!繞過曹真主力,直插其後方,奇襲祁山大營!”
“焚其糧草,毀其輜重!祁山若火起,曹真十萬大軍頃刻斷糧,軍心必亂!屆時,莫說再攻陽平關,其自身能否全身而退,尚未可知!此方為真正的‘圍魏救趙’,攻其必救,一戰可定漢中全局!”
一番話,如同石破天驚!不僅張飛愣住了,周圍聽到的將領也全都駭然變色!
奇襲祁山?憑借區區五千疲兵,穿越數百裡荒無人煙的廢棄棧道,去攻擊曹真重兵防守的糧草大營?
這簡直是瘋狂到了極點的賭命!成功率微乎其微,一旦被發覺,便是全軍覆沒之局!
“你…你瘋了?!”張飛下意識地吼道,“那陳倉道如今還能不能走通都是兩說!祁山大營必有重兵!你這是去送死!”
“三將軍!”陳到目光灼灼,語氣斬釘截鐵,“到非是求死,乃是求生!求漢中百萬軍民之生路!正麵強攻,十死無生!奇襲祁山,九死一生!
然,隻要有一線生機,便值得搏命!白毦兵,最擅長的便是絕境奇襲!到向將軍立軍令狀:祁山火不起,陳到絕不生還!”
張飛死死盯著陳到,看著他那張年輕卻寫滿風霜與決絕的臉,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知道,陳到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準備用自己和白毦兵的命,去賭那百分之一的勝機!
一股熱流猛地衝上張飛的頭頂,他環眼赤紅,猛地一把抓住陳到的肩膀,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好!好小子!有種!俺老張信你!就這麼乾!”
他猛地轉身,對傳令兵吼道:“立刻!用最快的方式,將叔此計報於成都丞相!請他定奪!”
雖然時間緊迫,但如此重大的戰略決策,必須讓諸葛亮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