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皇帝劉備,病倒了。
起先,隻是征戰勞頓、偶感風寒。這位一生顛沛流離、年近六旬的帝王,在經曆了失荊州、複漢中、定東線這一連串大悲大喜、極度消耗心力的劇變後,身體早已被透支。
一場看似尋常的風寒,竟如山崩之始的那條裂縫,迅速擴大,侵蝕著他本就不再強健的體魄。
高熱不退,咳嗽不止,繼而昏迷囈語…
太醫署的聖手們輪番診治,湯藥灌下去無數,病情卻隻是反複,不見根本好轉。
甚至…有漸漸沉重的趨勢。
消息被諸葛亮以鐵腕手段嚴格封鎖,僅限於極少數核心重臣知曉。
但宮闈之中那異樣的沉寂、太醫們頻繁而隱秘的出入、以及丞相府日益凝重的氣氛,卻像無形的陰雲,籠罩在知情者的心頭。
丞相府夜議,憂心似焚
夜色深沉,丞相府密室之中,燭火搖曳。
諸葛亮麵沉如水,往日從容的眼神此刻布滿了血絲與深切的憂慮。
下首,坐著剛剛被緊急召回的陳到,他傷勢未愈,臉色依舊蒼白,但腰杆挺得筆直,眉宇間同樣籠罩著濃重的憂色。
“陛下的情況…不容樂觀。”
諸葛亮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太醫言,陛下年事已高,多年來憂勞成疾,此番…恐是積弊爆發,非尋常藥石可速愈。”
陳到的心猛地一沉,拳頭下意識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丞相!陛下…陛下乃真龍天子,必能逢凶化吉!”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穿越而來,他深知劉備的結局,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感到無力與恐懼。
他改變了麥城的命運,改變了漢中的戰局,難道終究無法逆轉這曆史的定數嗎?
諸葛亮緩緩搖頭,眼神痛苦:“亮亦願如此…然,天意難測,不得不做最壞打算。如今,外有曹魏、東吳虎視眈眈,內有…唉,國本動搖,則傾覆在即!”
他沒有說下去,但陳到明白,“內有”什麼——太子劉禪年幼,能否擔起大任?
那些益州本土勢力、荊州元從派係,是否會趁勢而起?
“當務之急,乃是穩定!”諸葛亮猛地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陛下病重之事,絕不可外泄!尤其不能傳入東吳、曹魏耳中!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叔至,你掌白毦,負責宮禁外圍暗哨,嚴密監控任何可疑人員動向,凡有試圖打探或泄露消息者,無論何人,立拿決斷!”
“末將領命!”陳到毫不猶豫,眼中寒光一閃。
這是關乎國運的任務,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此外,”諸葛亮沉吟道,“朝中之事,亮會與李嚴、董允等商議,暫穩局麵。然,軍中…尤需安穩。翼德那裡…”
他提到張飛,眉頭皺得更緊。
陳到心中也是一凜。
張飛性情剛烈,與劉備情同手足,若知兄長病危…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們的擔憂,密室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壓抑卻急促的爭吵聲,緊接著是侍衛試圖阻攔的慌亂聲。
“讓開!俺要見孔明!誰敢攔俺?!”
一個如同炸雷般的咆哮聲穿透門板,不是張飛又是誰?
諸葛亮與陳到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與緊張。
“轟!”的一聲,密室的門竟被猛地推開!
張飛巨大的身影堵在門口,他顯然是從軍營直接趕來,甲胄未卸,滿身風塵,虯髯戟張,一雙環眼赤紅如血,死死盯住諸葛亮。
“丞相!你告訴俺!大哥他…大哥他到底怎麼樣了?!城裡風言風語,都說大哥病重!是不是真的?!”
張飛的聲音因為急切和恐懼而微微顫抖,巨大的身軀仿佛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諸葛亮深吸一口氣,起身道:“翼德,稍安勿躁。陛下確是染恙,正在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