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五年,冬。
凜冽的北風如同裹挾著無數冤魂的哭嚎,席卷過中原大地。
許都,這座曾經名義上的漢室都城,此刻卻沉浸在一片詭異而壓抑的“喜慶”之中。
宮闕依舊巍峨,隻是那飄揚的旗幟,悄然從漢家的赤色換成了曹魏的玄黑。
崇華殿前,百官“肅立”,鴉雀無聲。
隻是那沉默之下,是無數顆或惶恐、或麻木、或激動、或悲憤的心。
漢獻帝劉協,身著早已不合身的帝王冕服,臉色蒼白如紙,在兩名麵無表情的魏宮宿衛“攙扶”下,如同提線木偶般,一步步走上那為他人生最後一場大戲搭建的高台。
他的手中,捧著的不是傳國玉璽,而是一卷沉重的、決定四百年漢室命運的禪讓詔書。
曹丕,身著嶄新的帝王冠冕,站在台下,嘴角噙著一絲難以掩飾的誌得意滿。
他身後,華歆、王朗等“勸進功臣”們,臉上堆滿了諂媚與即將分享權力的興奮。
儀式在一種近乎荒誕的莊重中進行。
劉協用顫抖的聲音,念著那些他自己都不相信的“天命靡常,惟歸有德”的鬼話,將象征天下的玉璽,遞向了那個他名義上的臣子,實際上的囚禁者。
曹丕接過玉璽,感受著那冰冷的觸感,眼中最後一絲顧忌也煙消雲散。
他轉身,麵向台下跪倒的百官,麵向這片即將改姓的江山,朗聲宣告,聲音透過寒冷的空氣,傳遍宮闕:
“皇天上帝,後土神隻,眷顧降命,屬丕於魏……漢室陵遲,世失其序……今追踵堯典,禪位於魏王!”
“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響起,卻透著幾分虛浮與雜亂。
曹丕誌得意滿,改元黃初,定國號為魏!
曆時四百餘年的西漢、東漢,在這一天,以一種屈辱的方式,在法律意義上,宣告終結!
……
消息如同帶著冰碴的寒風,以最快的速度吹向了西南,狠狠撞入了成都城。
“砰!”
劉備一拳砸在案幾上,堅硬的木案竟被砸出一道裂痕!
他猛地站起,身軀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原本病後初愈略顯蒼白的臉,此刻漲得通紅,那雙總是帶著仁德寬厚光芒的眼睛,此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怒火與悲痛!
“國賊!曹丕逆賊!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他的咆哮聲在宮殿中回蕩,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高祖皇帝!光武皇帝!不肖子孫劉備……無能啊!!!”
他跌坐回榻上,雙手掩麵,肩頭聳動,竟有壓抑不住的嗚咽聲從指縫中漏出。
那不是作偽,是真正源自血脈、源自信念的錐心之痛!
殿內侍立的宦官、宮女無不跪伏在地,瑟瑟發抖。
諸葛亮、陳到、關羽、張飛、趙雲等核心重臣被緊急召入宮中。
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濃重的陰霾和熊熊燃燒的怒火。
“大哥!”張飛環眼赤紅,聲若雷霆,震得殿瓦似乎都在作響,“還等什麼!點齊兵馬,殺奔許都!宰了曹丕那狗崽子,把陛下……把漢帝救回來!”
關羽丹鳳眼眯成一條縫,寒光四溢,撫著長髯的手青筋暴起:“篡漢逆賊,人人得而誅之!羽,請為先鋒!”
就連一向沉穩的趙雲,也緊握劍柄,語氣沉痛:“陛下,漢室傾覆,天下震動,我輩若不為漢室執旗,何人執旗?”
陳到心中亦是波瀾洶湧。
他雖然來自後世,深知這是曆史必然,但身處這個時代,感受著劉備等人那發自肺腑的悲憤與忠誠,依舊被深深震撼。
他知道,一個舊時代結束了,而一個新時代,必須由他們親手開啟!
諸葛亮羽扇輕搖,但頻率比平時快了許多,顯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他深吸一口氣,出列躬身,聲音沉痛而堅定:“陛下!曹丕篡逆,人神共憤!然,此刻舉國哀慟,非僅因漢室之亡,更因天下正朔之懸空!國不可一日無君,民不可一日無主!
當此存亡絕續之際,臣等……懇請陛下!為天下蒼生計,為漢室江山計,承繼大統,正位續統!”
“臣等懇請陛下承繼大統,正位續統!”
陳到、關羽、張飛、趙雲及殿內所有大臣,齊刷刷跪倒在地,聲音彙聚成一股堅定的洪流!
劉備抬起頭,臉上淚痕未乾,眼中卻已燃起一種決絕的光芒。
他緩緩站起,目光掃過每一位臣子,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曹丕逆賊,篡奪神器,天地不容!備,雖德薄,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玄孫!今漢室傾頹,社稷無主,備……不敢愛身,當效法光武,再續漢祚!”
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劍鋒指天,聲音如同宣誓,響徹大殿:
“傳朕旨意!即日起,於成都南郊設壇祭天!告慰高祖、光武及漢室列祖列宗!
朕,劉備,將繼承漢室正統,即皇帝位,掃平奸凶,克複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