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春日,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複蘇的氣息和桃李的芬芳。皇宮深處的演武場,卻回蕩著與這旖旎春光格格不入的金鐵交擊與雄渾的操練聲。
太子劉禪,一身利落的武士服,略顯單薄的身軀在寬大的衣袍裡顯得有些空蕩。他站在演武場邊緣,看著場中那些赤膊揮汗、筋肉虯結的白毦兵銳士,看著他們如臂使指地操練著各種殺人技,眼神中既有幾分好奇,更多的是一種被這剛猛氣息所懾的局促與茫然。他自幼長於婦人之手指劉備幾位夫人及宮人),雖也讀過些兵書,但何曾如此近距離地感受過這般純粹的、帶著血腥味的軍旅煞氣。
他的身旁,站著身著常服,卻依舊挺拔如鬆的陳到。
“殿下,”陳到的聲音平和,打破了劉禪的怔忡,“可知這些將士,為何在此揮汗如雨,甚至不惜流血受傷?”
劉禪眨了眨眼,努力回憶著書本上的話語:“為……為保家衛國,為父皇掃平天下?”
“殿下所言,是結果,是目標。”陳到微微頷首,引導著他,“但驅使他們日複一日忍受這枯燥、艱苦甚至危險的,並非僅僅是那遙遠的目標。”
他指著場中一名因練習突刺過猛而摔倒,卻又立刻咬牙爬起,繼續操練的年輕士兵:“你看他。他或許隻想在下次戰鬥中活下來,或許想用軍功換取錢糧奉養家中老母,或許隻是不想辜負身旁同袍的信任,不想墮了‘白毦’的威名。”
陳到的目光掃過整個演武場,聲音沉穩而有力:“兵者,集千萬人之力,行殺伐之事。為將者,不僅要知如何取勝,更要知為何而戰,知麾下將士為何而戰。無道之兵,縱一時強橫,終是流寇;有魂之師,雖暫處劣勢,亦能星火燎原。”
劉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陳到並不急於讓他立刻理解,轉而道:“今日,我們不談高深兵法,先學為將第一課——‘知兵’。”
他帶著劉禪走近訓練中的士兵,讓他觸摸那冰冷沉重的鎧甲,感受那磨得鋒利的刀口,甚至讓他嘗試拉開一張需要不小力氣才能上弦的強弩。
“鎧甲為何如此設計?是為了在防護與靈活間取得平衡。刀鋒為何是這個弧度?是為了劈砍時更省力、更致命。弩機望山為何有刻度?是為了在不同距離精準殺敵。”陳到耐心講解著每一個細節背後的考量,“知兵,就是要了解你手中掌握的力量,了解每一件器械、每一位士兵的極限與可能。唯有深知,方能善用。”
劉禪笨拙地嘗試著,額角滲出細汗,卻聽得十分認真。
接下來的日子裡,劉禪每月定期來到軍營或白毦兵駐地。陳到的教導並非填鴨式的灌輸,而是潛移默化的引導。
有時,他們在沙盤前。陳到並不直接擺出經典戰陣,而是設置一些簡單的情境:“殿下,若你是我軍先鋒,遇此隘口,敵情不明,當如何?”
劉禪絞儘腦汁:“派……派斥候探查?”
“若斥候被截殺,信息傳不回呢?”
“那……那就穩紮穩打,步步為營?”
“若軍情緊急,後方催促進軍呢?”
劉禪啞然。
陳到便會借此講解情報的重要性,先鋒的職責與風險,以及如何在各種壓力下做出相對最優的抉擇。
有時,陳到會帶他觀看白毦兵的小規模對抗演練。在演練結束後,他會讓劉禪去詢問普通士卒的感受。
“剛才衝鋒時,你怕嗎?”
“報告殿下!有點怕,但看到弟兄們都上了,就不能慫!”
“你覺得咱們的陣型哪裡可以改進?”
“這……俺覺得左邊盾牌再靠前點可能更好……”
通過這些樸素的對話,劉禪逐漸明白,兵法並非紙上冰冷的線條和符號,而是由一個個有血有肉、有恐懼有勇氣的生命共同譜寫的壯歌。
陳到反複向他灌輸一個核心思想:“殿下需謹記,知兵非為好戰,善戰終為安民。兵戈乃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我輩執掌兵權,非為炫耀武力,塗炭生靈,而是以戰止戰,以殺止殺,為我大漢百姓爭得一片能安居樂業的太平江山。窮兵黷武,縱有項羽之勇,終難免垓下之圍;體恤士卒,洞察形勢,方是長治久安之道。”
這些觀念,與諸葛亮教導他的“修身、治國、平天下”的儒家理念相互印證,漸漸在劉禪年輕的心中沉澱下來。他雖然天資不算聰穎,性情也略顯懦弱,但在陳到這般耐心而務實的教導下,對軍事不再是完全的陌生和畏懼,開始有了些模糊的概念和基本的判斷力。
一次,劉備悄然來到演武場外圍,遠遠看著陳到正指著沙盤,對認真聆聽的劉禪講解著什麼。陽光灑在兩人身上,一個沉穩如山,一個稚嫩卻專注。劉備的臉上露出了欣慰而複雜的笑容,他對身旁的諸葛亮低聲道:“孔明,你看阿鬥……似乎比在宮中讀書時,精神了許多。”
諸葛亮輕搖羽扇,微笑道:“叔至因材施教,授之以漁而非魚。殿下能明‘知兵不好戰’之理,便是最大的收獲。此乃國家之福。”
然而,在這看似和諧的教導場景之外,陰影始終存在。陳到能感覺到,來自魏吳的窺探目光並未因太子的到來而減少,反而可能更加密集。他教導劉禪的每一個瞬間,或許都正通過某種不為人知的渠道,傳遞到許都洛陽和建業的案頭。
劉禪的成長,牽動著蜀漢的未來,也必然成為敵人計算中的重要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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