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二年,春。
成都平原的春色,似乎比往年更加濃鬱幾分。
冰雪消融,錦江碧波蕩漾,兩岸桃李競放,如雲似霞。
田間地頭,農人吆喝著耕牛,新翻的泥土氣息混合著花香,沁人心脾。
經曆了一年多的休養生息,戰火的創傷正在這片被譽為“天府”的土地上緩緩愈合,一種積蓄已久、蓬勃待發的力量在空氣中悄然湧動。
夷陵,這座曾經的血火戰場,如今已徹底化為扼守峽江的鋼鐵雄關。
關牆在原有基礎上加固加高,依山勢蜿蜒,如同一條蟄伏的巨龍。
城頭,“漢”字大旗與“關”字將旗在江風中獵獵作響。
江麵上,隸屬於關羽水軍的艨艟鬥艦往來巡弋,秩序井然。
對岸的吳軍水寨,依舊旌旗林立,卻再不見前些時日的蠢蠢欲動,唯有偶爾響起的操練號子,帶著幾分不甘與忌憚,被浩蕩江風吹散。
漢中,定軍山下。
連綿的軍屯田疇已然返青,禾苗茁壯。
一座座新建的倉廩如同巨大的堡壘,裡麵堆滿了去歲豐收的稻穀粟米。
魏延駐馬高坡,眺望著這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冷峻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滿意。
充足的糧草,是支撐任何軍事行動的血液。
而在秦嶺的峪口關隘之間,蜀軍斥候與魏軍遊騎的小規模交鋒從未停止,如同兩頭巨獸在黑暗中互相試探著爪牙,但整體戰線,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靜。
成都南郊,白毦兵大營。
殺聲震天,卻並非混亂的嘶吼,而是一種帶著金屬質感的、整齊劃一的呐喊。
數千白毦銳卒,身披鋥亮的明光鎧,手持製式環首刀,在軍官嘹亮的口令下,進行著嚴苛的陣型變換與搏殺演練。
動作迅猛,配合默契,衝天的殺氣幾乎要凝結頭頂的雲氣。
這支完全由陳到按照超越時代的理念打造的精銳,經過數年打磨,已真正成為一柄寒光四射、渴望著飲血的利刃。
而在大營一側被單獨劃出的區域,氣氛則截然不同。
這裡更加肅靜,卻彌漫著一種更為致命的壓抑感。
數百名身著輕便皮甲、眼神專注如鷹隼的士兵,正圍繞著數十架以油布覆蓋的“元戎連弩”進行操練。
他們不練習格鬥,隻專注於弩機的快速架設、瞄準、以及那令人心悸的連環擊發。
機括的哢噠聲與短矢破空的尖嘯,構成了一曲死亡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