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天動地的爆破聲餘音尚未完全散去。
衝天的煙塵仍在翻滾。
陳倉城牆西北角那猙獰的缺口,如同巨獸受傷後張開的血盆大口,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白毦兵!奪占缺口!鞏固陣地!殺!”
陳到一馬當先,聲音嘶啞卻帶著鋼鐵般的決絕,第一個踏著灼熱而鬆動的碎石,衝入了彌漫的煙塵之中。
身後,白衣白甲的白毦精銳如同決堤的洪流,發出震天的怒吼,緊隨其後,洶湧地灌入那道剛剛被撕開的口子。
缺口內外,瞬間成為了整個戰場最血腥、最殘酷的絞肉機。
……
城頭之上,郝昭被那聲巨響震得幾乎站立不穩。
當他看到西北角升起的煙塵和隱約出現的巨大豁口時,他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間沉到了穀底。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而且是以這種他完全無法理解、如同天罰般的方式。
但他沒有時間恐懼,更沒有時間思考。
身為守將的責任和骨子裡的悍勇,在這一刻壓倒了一切。
“親兵隊!隨我來!”
郝昭雙目赤紅,猛地拔出佩劍,聲音因極度激動而變形。
“其餘人,堅守各自崗位,防止蜀軍從其他方向登城!”
“缺口若失,陳倉必破!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堵住缺口!”
他嘶吼著,帶著身邊最忠誠、最精銳的數百親兵,如同撲火的飛蛾,沿著馬道,瘋狂地衝向那煙塵最濃、殺聲最烈的西北角缺口。
……
缺口處,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
白毦兵憑借其精銳的裝備、高超的個人武藝和默契的小隊配合,牢牢扼守著缺口的內側,並不斷向內擠壓,試圖擴大突破口。
而郝昭親率的魏軍親兵,同樣是從軍中挑選的悍卒,深知退後一步便是地獄,也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
他們利用對地形的熟悉,依托斷牆、屋舍、街壘,拚死阻擋著白毦兵的推進。
雙方在狹窄的區域內猛烈碰撞。
刀劍瘋狂地交擊,發出刺耳欲聾的錚鳴。
長矛捅刺,盾牌猛撞。
弩箭在極近的距離內呼嘯穿梭,不斷有人中箭倒地。
慘叫聲、兵刃入肉的悶響、垂死的哀嚎、憤怒的咆哮……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奏響了一曲死亡的交響樂。
鮮血很快染紅了斷壁殘垣,在地上彙聚成粘稠的溪流。
每前進一步,雙方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陳到身先士卒,手中精鋼長刀揮舞如風,每一次劈砍都勢大力沉,已有數名魏軍軍官和悍卒倒在他的刀下。
他如同白色的死神,所過之處,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在混亂的戰場中搜索著。
他在找一個人。
那個讓蜀軍付出慘重代價的守將——郝昭。
……
郝昭同樣在奮戰。
他揮劍砍翻了一名試圖突破防線的白毦兵什長,劍鋒染血,甲胄上也濺滿了血點。
他聲嘶力竭地指揮著,試圖穩住陣腳,將衝進來的蜀軍趕出去。
然而,白毦兵的戰鬥力遠超他的預估。
這些白衣白甲的敵人,不僅個人勇武,而且戰術刁鑽,三人一組,互相掩護,如同磐石般堅定地向前推進,不斷蠶食著魏軍的防線。
他身邊的親兵,在一個個倒下。
防線,在一步步後退。
絕望的情緒,開始如同瘟疫般在殘餘的魏軍心中蔓延。
……
就在這時。
陳到的目光,穿透了混亂的人群,鎖定在了那個正在奮力指揮、身影熟悉的身影上。
郝昭!
幾乎在同一時間,郝昭也感受到了那道冰冷而充滿殺意的目光。
他猛地轉頭,正好對上了陳到那雙燃燒著戰意的眸子。
四目相對。
空氣中仿佛迸濺出了無形的火花。
無需多言。
雙方都明白,決定這場缺口爭奪戰,乃至整個陳倉命運的時刻,到了。
“郝昭!納命來!”
陳到發出一聲雷霆般的暴喝,腳下猛地發力,踏著血泊和屍體,如同一道白色的閃電,直撲郝昭!
擋在他前方的兩名魏軍親兵,試圖阻攔,卻被陳到勢若千鈞的刀光輕易劈開,慘叫著倒地。
“保護將軍!”
郝昭身邊的親兵見狀,驚呼著想要上前。
“都讓開!”
郝昭卻一把推開了身前的親兵,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和身為武將的驕傲。
他知道,此刻唯有親手擋住,甚至斬殺這名蜀軍悍將,才有可能挽回頹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