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其麾下第三鎮、第二鎮，共計六個協的兵力，分南北兩路，呈夾擊之勢，進犯我湖廣。其意圖，已然十分明朗。”
這時，承天總兵許成名眉頭微皺，插話問道：“末將冒昧問一句，這偽夏所謂的六協人馬，究竟有多少兵馬？其軍製與我大明迥異，還望明晰。”
幕僚顯然早有準備，答道：“回許總兵，偽夏軍製確有過數次變動，據目前所能探知的最新情況，其一鎮的滿額兵力，約為兩萬五千人。
其下轄之協，則大約在六千人上下，此次來犯之敵，兩鎮六協，總計兵力當在三萬餘人。”
“三萬餘人？”湖廣總兵秦翼明聞言，臉上頓時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甚至帶著幾分不屑。
秦翼明乃是四川忠州人，早年曾隨官軍參與過平定奢崇明之亂，積功升至總兵，
長期在湖廣等地剿匪，對付過張獻忠、羅汝才等部，自詡見慣了陣仗。
他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這偽夏區區三萬餘兵馬，就敢如此猖狂，興兵犯我湖廣？方撫台，您可知，我大明在湖廣境內，僅朝廷認可的營兵，便有七萬餘眾！”
他很自然地略過了衛所兵不提，在座的都是明白人，衛所兵糜爛不堪、缺額嚴重、缺乏訓練，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根本不堪大用。
況且湖廣都指揮使還坐在下首，因此他連提都未曾提及。
對於大夏僅以三萬餘兵力就敢進攻擁有七萬營兵的湖廣，秦翼明是打心眼裡覺得對方不知天高地厚，猖狂至極。
這也難怪，此地的大部分總兵，包括秦翼明，其主要作戰經驗來自於清剿境內的流民暴動以及鎮壓一些少數民族的叛亂，從未與真正的大夏主力野戰部隊交過手。
唯一與大夏營兵有過交鋒的前任湖廣總兵孫世忠，早已兵敗身死，首級都成了大夏的戰利品，其教訓並未被後來者深刻吸取。
然而，秦翼明可以憑著一股悍勇和過往經驗吹噓，身為湖廣最高軍政長官的方孔炤卻不能，他比秦翼明更清楚全局。
洪承疇在陝西是如何投降的？孫傳庭又是如何被硬生生擠出陝西，丟失了祖宗基業的？大夏能在短時間內便席卷陝甘寧，建立穩固政權，這絕非尋常流寇可比！
“秦總兵！”方孔炤麵色一沉，語氣嚴肅地打斷了秦翼明的輕蔑之言，“偽夏兵鋒之盛，連洪亨九洪承疇）、孫白穀孫傳庭）皆不能擋，此乃天下共知之事，豈是尋常流寇可比？
切莫因敵軍數量看似不多，便存了大意輕敵之心！況且，偽夏之火炮犀利，遠超我軍，此亦為朝廷多次通報之事。
若因你輕敵冒進，以致戰敗失地，損兵折將，不說皇上怪罪下來，本官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麵對巡撫的嚴厲訓斥，秦翼明縱然心中仍有不服，也隻能收斂神色，抱拳道：“方撫台言重了，是末將失言，末將知曉輕重，定不敢輕敵。”
看著這一幕，不禁讓人感慨大明官製的奇特，總兵官位高權重，品級高於巡撫，但在實際的權力結構和官場生態中，武將地位始終低於文官，以文統武已成鐵律。
巡撫雖無直接指揮總兵的絕對兵權，卻能以朝廷欽差、地方最高行政長官的身份節製、調遣，甚至參劾武將。這種根深蒂固的文尊武卑觀念，源於宋代以降對武人的防範，在明代表現得尤為突出。
即便是袁崇煥、孫傳庭、洪承疇這類以知兵著稱的文臣，其權威也建立在文官身份的基礎之上。
像秦翼明這樣的悍將，在品級相仿甚至更高的方孔炤麵前，依然要執下屬之禮，恭聽訓導。
這種製度，固然在一定程度上防止了唐末藩鎮割據的重演，卻也極大地壓製了武將的主動性和創造力，使得明軍在麵對重大威脅時，往往顯得僵化而缺乏應變能力。
方孔炤訓斥了秦翼明後，示意幕僚繼續。
幕僚接著說道：“除了這兩鎮步卒，根據可靠情報，偽夏新建之水師鎮，此次也將參與作戰，其艦船可能沿長江而下，威脅我沿江城鎮。
因此，綜合來看，偽夏此番進攻湖廣的總兵力，預計將在五萬人上下。”
待幕僚介紹完畢，方孔炤環視眾將，沉聲道：“具體情況，諸位已然知曉，偽夏此番來勢不善，水陸並進，本官今日召諸位前來，就是要商議出一個萬全之策，如何調配兵力，扼守要衝，務必守住湖廣，打退偽夏的進攻！”
荊州總兵、湖廣副總兵楊正芳率先起身請命，他指著地圖上鄖陽府的方向：“撫台大人，偽夏若從陝西興安州南下，鄖陽首當其衝，末將不才，願親率本部兵馬，馳援鄖陽，據險而守，定將偽夏兵馬阻於鄖陽之外！”
方孔炤見有人主動請纓，心中稍慰，點頭道：“好！楊將軍勇毅可嘉，有將軍前往，鄖陽方向本官可暫緩憂慮，不過，偽夏勢大，僅憑楊將軍一部，恐力有未逮。
還需一員大將協同防守，不知哪位將軍願往？”
承天總兵許成名隨即站起，拱手道：“撫台，末將願與楊將軍同往鄖陽，互為犄角，共禦強敵！”
“好！有許總兵相助，鄖陽防線當更加穩固，那鄖陽方向，就全權委托給楊、許二位總兵了！”
還不等方孔炤繼續安排其他方向的防務，湖廣總兵秦翼明便搶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從四川夔州府東犯之敵，就交給末將了！
請撫台允準末將總督夔州方向戰事。各衛所兵馬，則分頭協助加強各地城防，嚴陣以待。
待偽夏兵至，末將定要親自會會他們，打滅其囂張氣焰，叫他們知道我大明湖廣將士的厲害！”
看著秦翼明以及其他幾位將領臉上那混雜著輕蔑與求戰欲望的神情，方孔炤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儘管他不斷提醒，但包括秦翼明在內的多數湖廣將領，內心深處依然未能真正正視大夏這個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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