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宅風波
“少爺,該起身了。”
房門口,青年男子勝文輕叩門扉,聲音溫和卻清晰。叩擊聲在寂靜的晨光中回蕩,屋內依舊毫無動靜。勝文耐心地重複著動作。
片刻後,才傳來一聲帶著睡意的回應:“起來了。”接著,屋內響起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門開了。走出的少年約莫七尺身高,身著合體的月白儒衫,身姿挺拔,麵如冠玉,氣質卓然,腰間一枚溫潤美玉輕垂,襯得他愈發貴氣逼人——正是張家二公子,張行。
“勝文,今日怎這般早?”張行聲音清朗,帶著一絲晨起的慵懶。
勝文剛要躬身行禮,張行隨意地擺了擺手製止。“少爺,府裡下人傳話,老爺請您過去一趟。”
“父親找我?”張行眉梢微挑,“行,一道去吧。”
廣元縣·張家老宅·正廳
午膳剛過,杯盤尚未撤儘。廳內坐著張府核心:頭發斑白、皺紋深刻的老太爺張士謙;
身著褪色華貴綢袍、儀態端方的老夫人;身形偏瘦、麵容古板的中年家主張益達張行之父);
以及張益達的正妻胡氏——她身著淡藍宮裝,麵容姣好如中秋滿月,膚白勝雪,然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和鷹鉤般尖瘦的鼻子,透著一股難以親近的刻薄之氣。
此外,還有張行的嫡兄張俊,劍眉鳳目,人中深陷;以及豆蔻年華、明豔活潑的妹妹張卿兒。
老夫妻和胡氏率先離席。
“卿兒,”張益達看向女兒,語氣不容置疑,“你也先出去,我有事同你兩位兄長商議。”
張卿兒立刻嘟起嘴,嬌聲道:“不要嘛,爹爹!什麼事連我也要瞞著?”她眼中滿是好奇和不滿。
張益達不為所動,再次擺手示意。張卿兒見狀,隻得悻悻起身。行至門口,她忽地回頭,衝著張行俏皮一笑:“二哥,我在小院等你!”
張行無奈地笑了笑,目光轉向上座的父親,帶著詢問。坐在他上首的大哥張俊,則是一副了然於胸、氣定神閒的模樣。
“父親,何事喚我兄弟二人?”張俊率先開口,聲音沉穩。
張益達的目光卻直接落在張行身上,開門見山:“行兒,你那糕點鋪子的營生,如今做得如何?年入幾何?”
張行心中微動,麵上不動聲色:“回父親,去年底已銷遍保寧府。預計今年淨入可達兩千六百兩。”
張益達微微頷首,捋了捋胡須,接下來的話卻石破天驚:“嗯,我想著,你這生意,便交予族中打理吧。往後,由你大哥總管。”
張行猛地抬眼,視線在父親古板的臉上和大哥平靜無波的表情間掃過,瞬間明白了這背後的推手。
他壓下翻湧的情緒,聲音冷靜得近乎漠然:“交予族裡?那孩兒,能分得幾成利?”
張益達眉頭緊鎖,語氣帶上了訓斥:“你輔佐你大哥將生意做大便是!這些年,你隻顧自己發財,何曾想過孝敬族中?
族裡的叔公們對此頗有微詞!為父正是為此,才讓你大哥接手,替你周全!”
“周全?”張行嗤笑一聲,毫不退讓,“父親,前幾年孩兒想借錢起家,求到族裡時,是何光景?族裡可曾施以援手?
如今生意做起來了,倒想來摘現成的果子?恕孩兒直言,此等空手套白狼之事,恕難從命!要接手可以,族裡按市價出銀子買!”
“放肆!”張益達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張俊立刻起身,假意替父親撫背順氣,同時皺眉看向張行,語帶責備:“二弟!父親之言,你聽著便是!豈可如此頂撞?還有沒有孝道!”
張行看著眼前這父慈子孝的一幕,隻覺得無比諷刺。
他冷笑一聲,“大哥,這話你自己說著不心虛嗎?這主意是誰攛掇的,你我心知肚明。想不費分毫就奪我的基業?癡心妄想!”
他轉向張益達,語氣決絕,“父親,此事無需再議!鋪子還有一堆事務等著孩兒處理,告退!”
說罷,他草草行了一禮,轉身便走,對身後父親氣急敗壞的“逆子!”怒吼充耳不聞,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張行剛踏進妹妹張卿兒的小院,一道火紅的身影便撲了過來。
“哥!你可算來了!等你好久啦!”張卿兒仰著嬌俏的小臉,嗔怪中帶著親昵。
張行習慣性地抬手想揉揉她的腦袋,張卿兒立刻像隻受驚的小鹿般跳開一步,故作嚴肅地板起臉:“哥!又摸頭!我都多大了!男女授受不親懂不懂?”
話雖如此,她眼中卻盛滿笑意,並未真的躲遠。
她湊近些,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和擔憂:“哥,我前兒個瞧見大娘和她那寶貝兒子指張俊)在花園假山後頭嘀嘀咕咕,鬼鬼祟祟的。
我悄悄湊近了些,隱約聽見他們提到你……好像說什麼生意、族裡的。總覺得沒好事,想著得趕緊告訴你一聲。”
張行聞言,眼神更冷了幾分,嘴角卻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不必擔心,已經領教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