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嗤笑一聲,充滿了無儘的嘲諷:“你們想要去投軍,建功立業!朝廷的軍隊,你們以為是什麼好去處?
衛所兵,形同乞丐!欠餉數月甚至數年!你們去了,不過是換了個地方餓肚子!換了個主子抽鞭子!
邊軍?九死一生!朝廷連年加派遼餉、練餉,銀子都進了當官的口袋!你們去,就是填壕溝的命!死了連撫恤都沒有!
至於討公道,殺狗官,錯!朝廷隻會派你們去殺那些和你們一樣活不下去、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流民!
去殺那些為了口吃的才拿起鋤頭的王二們!去殺你們的同鄉!你們的兄弟,你們去投軍,不是討公道,是去當朝廷的爪牙,是去幫那些狗官,把更多像你們一樣的窮苦人逼上絕路。”
張行此刻的話語,比造反二字形成更猛烈的衝擊,這一次,是恐懼、絕望、被愚弄的憤怒、以及信仰崩塌後的巨大茫然!
不是投軍!不是光宗耀祖!
是去當乞丐兵!是去當炮灰!是去殺和自己一樣的苦命人!
張行此刻的話語,比造反二字形成更猛烈的衝擊,這一次,是恐懼、絕望、被愚弄的憤怒、以及信仰崩塌後的巨大茫然。
不是投軍!不是光宗耀祖!
是去當乞丐兵!是去當炮灰!是去殺和自己一樣的苦命人!
“天…老天爺啊!”那個喊著投軍的陝北漢子身體篩糠般抖起來,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中那點希冀的光芒徹底熄滅,隻剩下更大的恐懼。
“殺...殺自己人?殺自己一樣的窮苦人?”有人失聲喃喃,充滿了荒謬感和被撕裂的痛苦,那點對朝廷、官軍樸素的信任,瞬間粉碎。
“完了!哪條路都是死路!”絕望的低泣再次響起,飽飯帶來的安全感蕩然無存,那討公道的承諾,此刻成了最辛辣的諷刺!
“你們害怕,我懂!這誅九族的大罪,誰能不怕?我也怕!我若隻圖安穩,大可守著染坊的金山銀山,做個逍遙富家翁,錦衣玉食,高枕無憂!”
張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坦承著內心的恐懼,但隨即,那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決心。
“可我做不到!我睜眼,看見的是路邊的餓殍!閉眼,聽到的是鄉親的哀嚎!我忘不了那些枯槁的手,絕望的眼!這世道把人逼成了鬼!把活路碾成了絕路!”
他猛地踏前一步,聲如裂帛,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眾人的記憶上。
“那你們呢?你們的老娘餓死在炕上,眼巴巴望著空米缸咽氣的時候,你們怕不怕?
衙役的鎖鏈套上你們妹子的脖子,像拖牲口一樣拉去抵那永遠還不清的閻王債的時候,你們怕不怕?
你們自己像野狗一樣蜷在破廟,啃著觀音土,肚子脹得像鼓,眼看就要活活脹死、凍死、餓死的時候,你們怕不怕?
此刻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漢子們心底的傷口上。
有人眼眶紅了,死死咬著牙關。
有人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慘痛記憶,被血淋淋地撕開。
張行的聲音陡然轉為一種冰冷的、帶著無儘嘲諷的質問“可你們想過沒有,是誰讓我們活得不如一條狗?是誰奪走了我們活命的糧食?是誰把我們的父兄逼上絕路,把我們的姐妹推進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