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向那些仍在滴血的頭顱,聲音沉痛而激越:
“看看他們!這就是盤踞在川北大地上的吸血毒瘤!三十萬畝良田,被他們隱匿霸占!萬千百姓血汗,被他們敲骨吸髓!我張家軍新政,非為殺伐,實為求活!
士紳一體納糧,非為苛待讀書人,實為求一個公平公正!核定田畝,分等計征,授田安民,是要讓這土地,真正養它該養的人,活它該活的人!”
“大明律法煌煌,為何至此?為何官府清丈,百年無功?為何特權橫行,民不聊生?”
張行的質問如同重錘,敲在每一個士紳心頭,“皆因朝廷綱紀廢弛,官紳勾結,視小民如魚肉!今日我張行,以鋼刀斬斷這吸血之根,以算盤厘清這田畝歸屬!為替天行道,為這川北萬民,求一條活路!”
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人群前排,那位李舉人身上:“李公!
李舉人渾身一震,連忙躬身:“將軍…”
“聞李公深明大義,主動配合清丈,登記戶籍,並願依新政出售田產,以渡重稅之關?”張行語氣稍緩。
“是…是…”李舉人聲音有些發乾,“老朽…老朽願守將軍之法。”
“好!”張行頷首,聲音陡然清晰,傳遍全場:“新政推行,百廢待興,尤需通曉民情、明理守法之士襄助。
本將軍有意,請李公出任昭化縣縣丞一職,專司田畝清丈後續安置、戶籍管理及協調士民事宜!未知李公,可願屈就?”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縣丞!那可是正八品的實職!李舉人雖有功名,但一直閒居鄉裡,從未出仕。
張行此舉,無異於在血火清算之後,向整個士紳階層拋出了一根極具誘惑力的橄欖枝!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李舉人身上。
李舉人如遭雷擊,呆立當場。他萬萬沒想到,張行會在此時此地,當著梟首的血光,向他這個前朝舉人、剛剛被迫“割肉”賣地的舊士紳,發出如此邀約!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張行的雷霆手段、那“人均十畝”的鐵律、新政下貧民狂熱的擁護、朝廷援軍斷絕的保寧府、大明處處烽煙的亂象…
片刻的沉默,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但李舉人渾濁的眼中,那絲屈辱、無奈,漸漸被一種近乎通透的明悟所取代。
他深吸一口氣,朝著高台上的張行,深深一揖到底,聲音清晰而堅定,再無半分猶豫:“老朽李茂才,蒙將軍不棄,委以重任!此非為個人祿位,實為昭化一縣之民安計!
將軍新政,均平賦,活民水火,乃順天應人之舉!李某雖愚鈍,亦知天命所歸,民心所向!願竭儘駑鈍,追隨將軍,為這昭化新天,效犬馬之勞!”
“好!李縣丞請起!”張行臉上露出一絲極淡卻真實的笑意,親自下階,扶起李茂才。
李茂才起身,環顧四周驚愕、豔羨、複雜的目光,他向前一步,對著台下眾多尚未散去、心思各異的士紳地主,朗聲說道:
“諸位鄉梓!李某今日,非僅為受職而喜!觀將軍所為,雷霆手段之下,實懷活民仁心!昔日我等依附舊製,隱匿田畝,雖得一時之利,然損及朝廷根基,更苦害鄉鄰,此非士大夫立身之本!
李某慚愧,此前亦有隱匿之田一百二十畝!今日,當著諸位父老鄉親之麵,李某自願將此隱匿之田,全數獻出,歸於縣衙公田,不再需縣衙贖購分文!
願以此微薄之田,襄助將軍授田安民之大業!李某隻求依人均十五畝之限,保留祖傳清白之田,依法納糧,心安理得!”
話音落,全場再次陷入一片寂靜,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熱烈的驚歎與議論!
“李舉人…不,李縣丞高義啊!”
“獻地了!直接獻出來了!”
“這才是真正的讀書人風骨!”
主動獻地!而且是當眾承認隱匿並獻出!李茂才此舉,無異於在新舊交替的滾滾洪流中,為彷徨的士紳們豎起了一麵鮮明的旗幟!
他用行動告訴所有人:順應新政,切割舊弊,不僅可保身家,甚至能得重用!頑固抵抗,唯有趙文德等人的下場!
張行看著李茂才,眼中讚賞之色更濃。此人審時度勢,魄力非凡,一舉一動,皆為新政張目,勝過千言萬語!
他重重拍了拍李茂才的肩膀:“李公高風亮節,實乃士紳楷模!此田,本將軍代昭化無地之民,謝過了!日後縣衙公田簿冊,當首記李公獻田之功!”
民心向背,士紳分化,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
大明潰敗的根源,李茂才看清了,而這川北大地上的無數人,也正在看清。
改朝換代,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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