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初,四川巡撫衙門後門。
一個黑影在街角陰影裡徘徊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走到緊閉的角門前,用力拍打起來。
“誰啊?大半夜的!”門內傳來門房不耐煩的聲音,一個小窗被拉開。
“這位爺,小的有十萬火急之事,求見巡撫王大人!”王貴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
門房借著燈籠光打量了一下門外衣衫普通、一臉焦急的王貴,嗤笑一聲:“哪來的刁民?滾!巡撫大人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聒噪,拿你送官!”
“爺!小的可以走!”王貴強自鎮定,語速飛快,“但小的要說的事,關係到王大人的身家性命!
是天大的乾係!”他頓了頓,拋出了誘餌:“若王大人肯見,賞下銀子,小的……小的分您一成!如何?”
門房本欲再罵,聽到“身家性命”和“銀子”幾個字,動作頓住了。
他狐疑地盯著王貴,想起這兩天自家老爺確實心神不寧,茶飯不思……萬一真有事呢?
自己不通傳,事後追究起來……可若這小子是騙子,自己貿然通傳也吃不了兜著走。
“你……你等著!彆跑!”門房猶豫片刻,終究是貪念和懼意占了上風。
他招呼來另一個值夜的門房看住王貴,自己則一溜小跑,直奔內院管家住處。
管家被從睡夢中叫醒,聽聞此事,也是一臉怒容:“胡鬨!一個下人,能有什麼天大的事?轟走!”他抬腳就要回去睡覺。
“可是……王管家,”門房舔著臉,小心翼翼地把王貴的話複述了一遍,“小的看那小子,不像完全胡說……老爺這兩日,確實……”
管家腳步停住了,他作為王維章心腹,更清楚自家老爺近期的狀態——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焦慮。
他沉吟片刻,眼神閃爍:“……罷了!死馬當活馬醫!帶他去偏廳候著!我去稟報老爺!”
巡撫衙門偏廳,王維章披著外袍,一臉疲憊和被打擾的不悅坐在主位。
他看著被管家帶進來、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王貴,眉頭皺得更緊:“就是你有要事見本官?
你一個下人,能有何關乎本官身家性命的大事?若敢胡言亂語,定叫你嘗嘗巡撫衙門的板子!”
王貴重重磕了個頭,聲音卻帶著一種市井小民特有的狡黠和鎮定:“巡撫大人息怒!小的身份卑微,自然不假。
但小的鬥膽說一句,大人也彆看不起咱,螞蟻尚能潰堤,小人物,有時也能救命!小的今日來,就是來救大人命的!”
“救本官的命?”王維章氣極反笑,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拿什麼救?憑你這張嘴?”
“就憑小的帶來的消息!和大人您府上的銀子!”王貴抬起頭,眼中毫無懼色。
“小的要的也不多,一百兩現銀!一手交錢,小的立刻將救命的消息奉上!
聽完之後,大人您自己掂量,這消息值不值您一條命!若覺得不值,大人儘管把小的打死,小的絕無怨言!”
王維章臉上的譏笑凝固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膽大包天、邏輯清晰的下人,心中那一直縈繞的預感仿佛被瞬間點燃!
一種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人,或許真知道些什麼!
“好!本官就給你一百兩!看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王維章盯著王貴,沉聲道,“王管家,取銀票來!”
管家很快拿來一張百兩的銀票。王貴接過,仔細驗看無誤,小心地揣入懷中。
“現在,可以說了吧?”王維章冷冷道。
“請大人屏退左右,此事務必機密!”
王維章揮揮手,管家猶豫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關上了廳門。
廳內隻剩下兩人,王貴湊近幾步,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清晰地說道:
“大人,您這幾日心緒不寧,預感大禍臨頭,並非錯覺!來自京師的錦衣衛緹騎,目標正是成都,正是大人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