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傍晚,快馬信使幾乎是滾鞍落馬衝進都指揮使司衙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大人!羅…羅江丟了!趙黑塔…破城了!”
“報——!彰明…彰明失守!李鐵柱…殺進來了!”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槌,敲在成都都指揮使司指揮使陳永年的心口。
他猛地從巨大的輿圖前轉過身,臉色瞬間褪儘血色,變得慘白如紙,
“兩千…兩千…整整四千兵啊!兩座城…連一天…連一天都沒撐住?”
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帶著難以置信的絕望。
前巡撫王維章逃跑前的部署——成都都指揮使司麾下諸衛所所有兵力一萬五千士卒,一萬一千士卒就駐在綿州。
可羅江兩千,彰明兩千,這四千人竟如此不堪一擊!剩下的這一萬一千人,還能有多少鬥誌?
陳永年隻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渾身如墜冰窟。
恐慌如同瘟疫,隨著潰兵和信使的湧入,在綿州城內每一個角落瘋狂蔓延開來。
恐慌之中,一股隱秘卻極具衝擊力的暗流,正借助一個名為“聽風”的地下網絡,在綿州城最底層、最擁擠的角落悄然傳播。
城南一個不起眼的破舊麵攤旁,幾個剛卸完貨的苦力蹲在牆角,就著渾濁的井水啃著硬邦邦的雜糧餅。
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短褂、看似尋常的漢子湊近,壓低聲音,眼中卻閃著異樣的光:“聽說了嗎?達州那邊…也變天了!”
“咋個變天法?莫不是又換了哪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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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換那個官?是造反的張將軍!他妹子張卿兒當了知州老爺!頒了《安民撫境新政令》!”
“啥子新政?”
“第一條,廢了那些狗日的苛捐雜稅!隻收田稅和官稅!稅收該收多少寫得明明白白!”
“當真?”一個苦力瞪大了眼,手裡的餅都忘了啃。
“千真萬確!第二條,”那漢子聲音更低,卻更有力。
“懲劣紳!把那些平日裡欺男霸女、盤剝鄉裡、勾結官府的老爺們,該殺的殺!該抄的抄!家產田地,全都沒收!”
“嘶…”周圍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隨即是壓抑不住的興奮和難以置信。
“第三條,更不得了!”漢子環顧四周,確認安全,“抄沒的田地,不分給當官的,不分給有錢的,全部分給無地少地的窮苦人!
按人頭,白紙黑字的地契!達州城裡的糧價,現在穩得很,窮棒子們都說張將軍是活菩薩!”
“分…分田地?”一個老苦力渾濁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從未有過的光芒,聲音顫抖,“給…給我們這種人?”
“對!就是給咱們這種苦哈哈!”漢子用力點頭,“還有呢,廢了裡甲保甲那套害人的東西,有啥冤屈,可以直接去縣衙擊鼓鳴冤!有專門的清吏司給咱窮人做主!”
麵攤老板也湊過來聽,聽得心頭發熱,忍不住插嘴:“這…這真是窮人的活路啊!可…可官府能答應?那些老爺們…”
“呸!達州城頭掛著的,就是那些老爺的腦袋!”
漢子啐了一口,眼神銳利,“張將軍的兵,是替天行道!專打這些喝人血的豺狼!聽說他們快到綿州了…”
苦力們和麵攤老板麵麵相覷,眼神中恐懼未消,卻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期盼和忐忑的複雜光芒。
這消息如同野火,在碼頭、在破廟、在擁擠的大雜院裡,通過“聽風”的觸角,一傳十,十傳百。
恐懼在富戶豪強中蔓延,而一種壓抑的、帶著渴望的騷動,卻在貧苦的深淵裡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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