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彪借著火光,看清了士兵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年輕臉龐,不過十六七歲模樣。
他眼中沒有絲毫憐憫,隻有被冒犯權威的暴怒:“好!好得很!敢當逃兵?老子今天就拿你的腦袋,給全營長長記性!”
“大人!饒命啊大人!小的…小的隻是想…”少年士兵涕淚橫流,絕望地哀求。
“想什麼?想去對麵吃肉?呸!”吳大彪一口濃痰啐在少年臉上,“給我拖到校場去!擂鼓!聚兵!老子要親自執法!”
沉悶而急促的聚兵鼓聲,撕裂了營地的死寂,也狠狠敲在每一個士兵的心上。
校場中央的木樁上,那個瘦小的逃兵被反綁著,嘴被破布堵住,隻能發出嗚嗚的悲鳴,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
吳大彪手提鬼頭大刀,殺氣騰騰地站在木樁前,環視著被強製聚集起來的部下。
“都給老子看清楚!這就是當逃兵的下場!敢背叛朝廷,投奔流寇?這就是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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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揚起大刀,在火光的映襯下,刀鋒閃爍著駭人的寒芒。
“不——!”校場邊緣,幾個與少年相熟的士兵發出壓抑的悲鳴。
血光衝天而起!一顆年輕、帶著無儘驚恐和絕望的頭顱滾落塵埃!
整個校場,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但在這死寂之下,憤怒正在無數雙低垂的眼眸深處,瘋狂地湧動、沸騰!
“吳大彪!你濫殺無辜!”一個壓抑著巨大悲憤的嘶吼猛地從人群中炸響!是那個少年的同鄉好友,他雙目赤紅,指著吳大彪。
“他隻是餓!他隻是想活命!你憑什麼殺他!”
“對!憑什麼!”
“跟他拚了!”
積壓已久的怨氣、兔死狐悲的恐懼、對張家軍那邊生活的渴望,在這一刻被那滾落的頭顱徹底點燃!
校場上瞬間炸開了鍋!數百名士兵如同憤怒的潮水,揮舞著兵器,朝著吳大彪和他的親兵隊洶湧撲去!場麵徹底失控!
“反了!都反了!給我殺!殺光這些叛逆!”吳大彪又驚又怒,揮舞著滴血的大刀,指揮親兵彈壓。
這場突如其來的營嘯,規模之大,遠超吳大彪的想象,他手下的親兵隊很快就被憤怒的人潮淹沒。
消息傳到中軍大帳時,鄧祖禹正對著地圖愁眉不展,聞報驚得霍然起身:“什麼?吳大彪私自處決逃兵引發營嘯?混賬東西!”
他來不及披甲,抓起佩劍,帶著親衛營火速趕往出事營寨。
當鄧祖禹趕到時,營寨內已是一片狼藉,火頭四起,屍體橫陳,暴亂的士兵和彈壓的親兵仍在混亂地廝殺,吳大彪被幾個忠心親兵死死護在中間,渾身浴血。
“都住手!”鄧祖禹強壓怒火,厲聲道:“吳大彪!擅殺士卒,激起兵變,罪無可赦!來人!給我拿下!鞭四十!押下去聽候發落!”
親衛一擁而上,將兀自掙紮咆哮的吳大彪拖了下去。
很快,校場上響起了皮鞭著肉的沉悶響聲和吳大彪壓抑的慘哼。
鄧祖禹環視著漸漸平靜下來,但眼神依舊冰冷麻木的士兵們,沉聲道:“吳大彪違抗軍令,本將自會嚴懲!
爾等受其脅迫,情有可原,速速歸營,既往不咎!再有鼓噪生事者,定斬不饒!”
在親衛營的威逼下,士兵們沉默地散去,營嘯被暫時壓製了。
鄧祖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士兵們離去時那毫無生氣、甚至帶著隱隱恨意的背影,一股巨大的無力感攫住了他。
他隻道是處置了吳大彪,平息了事端,卻未能看清,那鞭子抽在吳大彪身上時,許多士兵眼中閃過的不是解氣,而是更深的寒意與疏離。
人心,如同指間沙,正從這位湖廣副總兵的手中加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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