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內,燈火通明,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都到齊了?”鄧祖禹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回副總兵,各營將領均已到齊!”一名副將躬身回道。
鄧祖禹緩緩站起身,緩緩掃過帳下每一張或緊張、或困惑、或敬畏的臉。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刻意的凝重:
“諸位!值此軍情緊急、張總兵大軍轉瞬即至的關頭,本將召集諸位前來,實有要事相商。”
將領們屏息凝神,等待著關乎生死存亡的命令。
然而,鄧祖禹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雙方對峙日久,將士疲憊,軍心浮動。”鄧祖禹話鋒一轉,竟開始談論起營務瑣事。
“營中糧秣消耗甚巨,後續補給如何轉運,諸位有何良策?”
“呃……”一名老成持重的遊擊遲疑著開口,“副總兵,此事是否可容後……”
“容後?”鄧祖禹打斷他,語氣陡然嚴厲,“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乃軍機要務,豈可輕忽?”
他隨即又點了一名守備,“營中傷患安置如何?藥材可還充足?”
話題被生硬地引向了傷兵安置、箭矢損耗、甚至營區防火……都是些平日該由軍需官或值星官處理的事務,此刻卻被副總兵拿到最高級彆的軍議上討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將領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
大敵當前,張總兵援軍將至,副總兵召集所有將領,就為了說這些雞毛蒜皮?這不合常理!
帳內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一股無形的焦躁在將領們之間蔓延。
有人開始偷偷交換眼神,有人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吳大彪更是如坐針氈,鄧祖禹這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的姿態,像極了……拖延時間!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煎熬中,帳外隱約傳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似乎有大隊人馬快速移動的腳步聲,有軍官短促而嚴厲的呼喝,還有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響……
雖然隔著帳幕聽不真切,但那股子肅殺緊張的氣氛,卻透過厚厚的帳布絲絲縷縷地滲了進來。
吳大彪的耳朵猛地豎起!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踏前一步,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憤怒而顯得有些尖利:“副總兵!恕末將直言!
眼下大敵當前,張總兵援軍旦夕可至,您卻召集我等在此商議這些瑣碎營務?末將鬥膽請問,這究竟是何用意?”
他的質問如同在滾油裡滴入冷水,瞬間在帳內炸開!所有將領的目光集中到吳大彪身上,又驚疑不定地看向主位的鄧祖禹。
鄧祖禹臉上波瀾不驚,甚至微微皺起眉頭,帶著一絲被打斷的不悅:“吳參將,你這是在質疑本將?軍務無小事,營中不穩,何以迎敵?何以配合張總兵夾擊……”
“夾擊?”吳大彪像是被點燃的火藥桶,長久壓抑的懷疑和剛才聽到的異常動靜徹底引爆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指向陰影中的趙黑塔,聲音近乎咆哮。
“敢問副總兵!這位王千總,到底是何方神聖?夔州標營的千總,何時有資格立於中軍帳內、副總兵身側,如同親衛統領!
還有外麵那些動靜!末將聽到的是什麼?是解除武裝的號令嗎?”
此言一出,滿帳皆驚!解除武裝?所有將領臉色劇變!吳大彪的話,像一把鋒利的錐子,瞬間刺破了那層勉強維持的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