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聾的重炮聲終於停歇,守軍士兵們如同驚弓之鳥,蜷縮在相對完好的掩體後,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茫然。
他們賴以倚仗的城防火炮,在對方那不可思議的超遠精準打擊下,已然十不存七,徹底啞火。
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短暫間歇,張家軍的攻城序列如同精密的齒輪,開始了下一階段的運轉。
“盾車!上前!”
“工兵!跟上!”
隨著中軍旗號揮動,一列列覆蓋著厚重生牛皮、內襯濕泥的堅實盾車,在士卒的推動下,如同移動的堡壘,緩緩逼近護城河。
緊隨其後的,是扛著門板、背著沙袋的工兵隊伍。
他們動作迅捷,目標明確——填平通向城牆的死亡地帶!
城頭上幸存的守軍指揮官聲嘶力竭地下令,然而,零星射下的箭矢,大多被堅固的盾車和工兵手中高舉的門板格擋開,難以造成有效殺傷。
偶有幾支刁鑽的箭矢穿過縫隙,射中倒黴的工兵,也隻是在沉悶的慘呼中帶起一點微不足道的漣漪。
至於滾木礌石?在張家軍火炮的持續威懾下,守軍根本不敢大規模集結操作那些笨重的器械,零星拋下的幾塊,也如同泥牛入海,很快被淹沒在填河的物料之中。
成都的護城河,引錦江之水,寬闊而深浚,是這座雄城的重要屏障。
縱然張家軍工兵悍不畏死,效率極高,麵對如此寬闊的水麵,進展也顯得異常艱難。
整整一天的奮力填埋,也隻堪堪在正對東門的方向,填出了幾條窄窄的、泥濘不堪的通道,而這,僅僅是東麵一道城牆!
接下來的兩日,張家軍的重炮如同耐心的獵人,在其他三門城牆守軍驚懼的目光注視下,被緩緩轉移陣地。
同樣的劇本再次上演:測距、校準、驚天動地的怒吼、精準無比的摧毀!南門、北門、西門……
凡是暴露在外的城防火炮、箭樓、兵員集結地,紛紛在48磅重炮的點名下化為廢墟和血霧。
每一次炮響,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守城官兵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上,也砸在城內每一個絕望百姓的心頭。
護城河的填埋工作,也隨著炮火的延伸壓製,在其他三門艱難卻持續地推進著。
三月十四日,下午申時約下午三點),連日來的炮擊雖已停止,但成都城內外的空氣依舊緊張得如同繃緊的弓弦。
東門明月酒樓,天字三號雅間。馬祥麟與聽風司負責人王啟年再次相對而坐。
這一次,馬祥麟的臉上再無初次見麵時的警惕和試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現實徹底碾碎後的疲憊和深沉的凝重。
他開門見山,聲音乾澀:“王先生,成都……守不住了,馬某……信了。”
王啟年平靜地點點頭,沒有絲毫意外:“馬將軍看清了便好,少些無謂的犧牲,對所有人都是解脫。”
“如何離開?”馬祥麟問出了最核心的問題,語氣帶著一絲急切,“母親……母親她決意留下儘忠,但……”
王啟年理解他的未儘之言:“破城之日,必是混亂之時!將軍隻需約束麾下白杆兵,尋一相對穩固之地,打出旗號,集結部眾,原地固守,勿與入城我軍發生衝突。
待大局初定,混亂稍平,我自會派人尋到將軍,安排將軍及願隨將軍離開的部眾出城,沿途障礙,聽風司會為將軍掃清。”
馬祥麟默默記下,心中稍安。他抱拳道:“如此,多謝王先生。”
王啟年卻並未立刻結束談話,他看著馬祥麟,眼神深邃,緩緩說道:“馬將軍,王某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先生請講。”
“王某建議將軍……或許不必急著離開,返回石砫。”王啟年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