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成都,暑氣蒸騰。
王府書房內,冰盆散著涼意,卻難解張行眉宇間的凝重,他正審視著成都府學的營造圖紙,筆尖懸停。
“大王!”林勝文的聲音帶著急迫,他大步流星闖入書房,顧不得行禮,便將一份密報呈上,“聽風探急報!湖廣方向有異動!”
張行眼神一凝,立刻放下圖紙接過密報,迅速展開,“崇禎到底按捺不住了!湖廣大肆籌集糧草軍械,走漢水丹江水道,囤於鄖陽府!
那就表明不是湖廣為自己準備的糧草,否則屯糧之地就該在湖廣四川交界前線,看來是為了支援陝西!
這是要東西夾擊,趁我蜀中根基未穩,圖謀不軌!”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懸掛的川陝湖廣雲貴輿圖前,手指精準點出要害,“陝西兵必出漢中,走金牛道或米倉道入川;
雲貴雖暫無異動,亦不可不防其趁火打劫!”
林勝文緊跟上前,“大王明察!敵人意在扼我咽喉,蜀中新定,新政初行,民心雖附,根基尚淺。
若讓這批糧草順利運抵陝西前線,再配合湖廣可能的入川之兵,後果不堪設想!”
“正是此理!”張行轉身,眉宇間統帥的決斷取代了文書的平和,“他們不會給我們喘息之機!勝文,即刻傳兵部尚書林勝武來見!”
“遵命!”林勝文領命,迅速退出。
不多時,兵部尚書林勝武快步踏入書房,躬身行禮:“大王召見,不知有何緊急軍情?”
張行將密報遞給他,“湖廣為陝西洪承疇籌糧,囤積鄖陽,意圖配合陝西明軍東西夾擊我蜀中,形勢緊迫,你身為兵部尚書,有何對策?”
林勝武接過密報仔細看完,眉頭緊鎖,沉吟片刻,抬起頭時眼中閃爍著洞悉的光芒:
“大王,臣以為,此局看似凶險,實則暗藏轉機!關鍵在於——陝西!”
“哦?詳細說來!”張行示意他繼續。
林勝武走近輿圖,手指戳在陝西的位置,聲音沉穩有力:
“大王容稟,陝西,已成死地!連年大旱,赤地千裡,十室九空,餓殍遍野!其地之困窘,遠超朝廷邸報所言。
河南、山西亦是旱魃為虐,自顧不暇,絕無餘力支援陝西。
洪承疇在陝西的兵馬,早已是強弩之末!全賴朝廷從江南、湖廣強行征調糧草,方能維係。
此次湖廣籌糧入陝,便是洪承疇能發動攻勢的唯一依仗!若離了這外來的糧秣,他那數萬大軍,頃刻間便會因缺糧而自行崩潰!”
“你的意思是?”
“大王,我軍當以靜製動,以守代攻!”林勝武斬釘截鐵,“固守蜀道天險,深溝高壘,拒敵於國門之外!洪承疇大軍遠來,糧草轉運本就艱難,全賴湖廣接濟。
我軍隻需守住關隘,將其擋在秦嶺、三峽、金沙江之外,拖!拖下去,就是勝利!”
他手指劃過地圖上的秦嶺、三峽、川南山地:
“陝西士卒,久困饑饉之地,全憑一口朝廷的氣撐著,一旦戰事遷延日久,湖廣糧道再出半點差池,前線無糧,軍心必潰!
屆時,根本無需我軍主力出川決戰,明軍自然土崩瓦解!此乃不戰而屈人之兵之上策!”
張行背對著輿圖,沉默片刻,緩緩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讚許的笑意,“勝武此論,鞭辟入裡,深得我心!陝西旱情之烈,本王亦有耳聞,經你剖析,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