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張文濤來到府城後,王明遠的日子確實輕鬆了不少。
張文濤隔三差五就來找他,不是帶些他以前在鎮上愛吃的同款零嘴,就是眉飛色舞地講些他近日遇到的新鮮事。
什麼南邊的奇花異草,北邊的彪悍馬賊,聽得王明遠一愣一愣的,也衝淡了不少院試臨近帶來的緊張感。
休沐日時,王明遠帶著陳嗣去張文濤家拜訪過一次。
張府比他們在梧桐裡租的小院氣派多了,是個三進的大宅子。
張伯父也依舊豪爽,拍著王明遠的肩膀直誇他有出息。
陳嗣和張文濤更是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一個話癆一個吃貨,湊在一起簡直能掀翻屋頂。
自那以後,每天散學後來王明遠小院報到的,就從張文濤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
王大牛也樂得熱鬨,變著花樣做好吃的,三個人經常吃得肚皮滾圓,心滿意足。
但輕鬆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院試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像塊無形的巨石壓在每個人心頭。
府學裡的氣氛一天比一天凝重。
柳教諭板著臉的時候越來越多,布置的課業量也翻著倍地漲。
厚厚的經義注疏,一篇接一篇的策論題目,壓得人喘不過氣。
往日裡課間還有些說笑聲,現在隻剩下翻書的“沙沙”聲和壓抑的咳嗽聲。
每個人眼底都帶著青黑,連最跳脫的陳嗣,這幾天也蔫蔫的,捧著書本唉聲歎氣。
王大牛在家也感受到了這種壓力。
他不再像往常那樣樂嗬嗬地忙活,晚上,王明遠有時起夜,還能隱約聽到大哥在隔壁屋裡,對著清水村的方向低聲絮絮叨叨,像是在跟爹彙報什麼,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還能隱隱約約聽到很小聲的“道歉”?
王明遠隻當是大哥離家太久想家了,心裡盤算著,等院試結束,無論如何也跟大哥一起回家看看。
這天下午,柳教諭講完一篇複雜的經義,看著底下學子們一個個眉頭緊鎖、麵色發白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忽然用戒尺敲了敲桌子。
“啪!啪!”
清脆的響聲驚得眾人一激靈,紛紛抬起頭,茫然又緊張地看著教諭。
柳教諭掃視了一圈,緩緩開口,聲音依舊沉穩,卻少了幾分平日的嚴厲:“院試在即,弦繃得太緊,易折。一味埋頭苦讀,並非上策。”
他頓了頓,看著學生們疑惑的眼神,繼續道:“下月初三便是院試之期。明日,府學休課一日。”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聲,休課?在這個節骨眼上?
柳教諭像是沒看到大家的反應,接著說:“明日辰時,府學門口集合。為師帶你們去渭水河畔,踏青。”
“踏青?!”這下連王明遠都愣住了。在這個衝刺的關鍵時刻,去郊遊?
“不錯。”柳教諭點點頭,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
“讀萬卷書,亦需行萬裡路。渭水湯湯,天地遼闊,或可滌蕩心胸,開闊眼界。
整日困守書齋,難免心思鬱結。
出去走走,透透氣,換換腦子。
記住,張弛有度,方為正道。”
學舍裡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巨大的、帶著難以置信的歡呼聲!
“踏青!太好了!”
“感恩柳教諭!”
“終於能喘口氣了!”
陳嗣更是激動得差點從座位上蹦起來,一把抓住王明遠的胳膊,使勁搖晃:“明遠兄!聽見沒!踏青!去渭水!我的老天爺!柳教諭真是我親教諭啊!”
他興奮得語無倫次,小臉漲得通紅,
“我要帶魚竿!我要釣魚!渭水裡的魚肯定又大又肥!
明遠兄,你上次鳧水的姿勢太……呃,太特彆了!
你教我鳧水吧?
萬一,我是說萬一啊,下次掉水裡的是個漂亮姑娘,我要是能像你一樣英雄救美,那豈不是……
嘿嘿嘿……”
他搓著手,一臉向往,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勇救落水美人後,被對方含情脈脈注視的場景。
王明遠被他這越來越離譜的幻想逗得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
“想什麼呢!先把院試考過了再說吧!還救美人,我看你是想被美人她爹打斷腿!”
陳嗣捂著腦袋,嘿嘿傻笑,也不生氣,顯然還沉浸在對明日踏青和“英雄救美”的憧憬中。
次日一早,天清氣朗。
初夏的陽光還不算太毒辣,微風帶著點涼意,吹在身上很舒服。
幾輛租來的青布馬車載著他們一群學子們,吱吱呀呀地駛出了長安城東門。
約莫半個時辰後,馬車在一片開闊的河灘邊停下。
眾人跳下車,眼前豁然開朗。
渭水河像一條寬闊的銀帶,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浩浩蕩蕩地向東流去。
河麵開闊,水流平緩,偶爾有打魚的小船劃過,蕩開一圈圈漣漪。
對岸是連綿的青山,鬱鬱蔥蔥。
近處河灘上,綠草如茵,間或點綴著幾叢野花,黃的、紫的,開得正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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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株高大的垂柳立在岸邊,柔軟的枝條隨風輕擺,拂過水麵,帶起一串串細碎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