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元年深秋,凜冽的北風如刀子般刮過中原大地,黃河濁浪裹挾著碎冰,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狠狠拍打著岸邊的堤岸。王仙芝在長垣揭竿而起的消息,如同一聲驚雷炸響,瞬間傳遍了千村萬寨。飽受饑荒與苛政折磨的饑民們,紛紛扛起鏽跡斑斑的鋤頭,握緊粗糙的柴刀,從那乾裂得如同龜甲般的田壟間彙聚起來,宛如洶湧的洪流,向著起義的旗幟奔湧而去。當這場風暴掠過汴水兩岸時,在冤句縣城一間昏暗的宅院裡,黃巢正靜靜地摩挲著案頭那本落滿灰塵的《九經》,跳動的燭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陰影,仿佛在勾勒著他內心的掙紮與抉擇。
這位曾三次遠赴長安參加科舉考試的書生,至今仍清晰地記得放榜那日朱雀大街的熱鬨與喧囂。那時,他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巴巴地望著達官顯貴的子弟們騎著高頭大馬,簪花遊街,臉上洋溢著得意的笑容,而自己的名字卻始終未能出現在那張決定命運的榜單之上。滿腔的抱負與熱血,在那一刻化作了寒夜孤館中苦澀的濁酒。此刻,聽聞王仙芝起義的消息,他緩緩走到銅鏡前,凝視著鏡中自己鬢角初現的白發,眼中滿是不甘與憤懣。突然,他猛地抓起案頭的墨硯,用儘全身力氣砸向牆上的“天可汗”畫像,青石地麵濺開的墨跡,宛如即將燃起的燎原星火。
次日破曉,晨霧還未散儘,黃巢便率領著黃揆、黃鄴等八名子侄,來到城郊的蘆葦蕩中誓師。他身著一襲玄色勁裝,身姿挺拔如鬆,腰間的寶劍在晨光下閃爍著寒光,胯下的棗紅馬昂首嘶鳴,四蹄不安地刨著地麵。數千流民手持削尖的竹矛,衣衫襤褸卻神情堅定,在寒風中排列成參差不齊的陣列。“大唐氣數已儘!”黃巢振臂高呼,聲音洪亮而堅定,穿透了厚重的晨霧,驚起一群寒鴉,撲棱棱地飛向遠方。這支新組建的隊伍踏著滿地的霜華,浩浩蕩蕩地朝著曹州方向疾馳而去,馬蹄揚起的塵土在朝陽的照耀下,宛如赤色的雲霞,預示著一場驚天動地的變革即將到來。
兩軍會合那日,曹州城外旌旗蔽日,戰鼓喧天。王仙芝身披虎皮大氅,威風凜凜;黃巢頭戴束發銀冠,氣宇軒昂。二人並轡而立,儘管氣質截然不同,但對視的目光中卻碰撞出了惺惺相惜的默契。當他們的戰旗同時升起,獵獵作響,起義軍如同兩股熊熊燃燒的烈焰,瞬間合為了滔天火海。旬月之間,曹州、濮州的城牆便被染成了血色。被俘的刺史被高高地懸於城樓示眾,以儆效尤;府庫裡堆積如山的官糧,被分發給那些麵黃肌瘦、饑腸轆轆的百姓。歡呼聲、感激聲此起彼伏,在這樣的民心所向中,起義軍的規模如雨後春筍般迅速突破五萬之眾,成為了令朝廷聞風喪膽的力量。
消息傳至長安,大明宮含元殿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十七歲的唐僖宗李儇捏著戰報的手指微微發抖,案頭堆積如山的文書,如同雪片般紛至遝來,卻無一不是告急文書。田令孜垂手立於龍椅旁,身著金絲蟒袍,眼神閃爍不定。“陛下,可命高駢、宋威等節度使即刻出兵,平定叛亂。”他低聲說道。少年天子望著窗外凋零的梧桐葉,枯葉在寒風中打著旋兒飄落,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中原大地正被血色無情地浸透。喉嚨發緊的他,隻能無奈地點頭應允,眼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然而,朝廷下達的藩鎮調令卻如同泥牛入海,杳無音信。高駢在揚州大擺宴席,與賓客們飲酒作樂,對平叛之事不聞不問;宋威屯兵不前,坐觀成敗,妄圖在這場混亂中謀取最大的利益。各地節度使心懷鬼胎,各自打著小算盤,盤算著如何借平叛之名擴充自己的實力。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起義軍如同靈動的遊龍,他們巧妙地避開重兵把守的堅城,專挑守備薄弱的州縣下手。當朝廷軍隊在官道上疲於奔命、暈頭轉向時,黃巢早已率領輕騎繞道百裡,出其不意地攻克了鄆州,給了朝廷又一記沉重的打擊。
深夜的大明宮,萬籟俱寂,隻有更鼓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間回蕩。李儇盯著輿圖上那不斷擴散的紅色標記,仿佛看著起義的火焰在肆意蔓延,冷汗浸透了他的龍袍內襯。他忽然想起登基時那盛大的儀仗,那時的他意氣風發,以為自己坐擁四海,天下儘在掌握。如今,殘酷的現實卻讓他明白,自己連一紙詔令都難以順利送出潼關。“田卿,該當如何?”少年皇帝聲音發顫,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田令孜卻隻能輕撫拂塵,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目光飄向未央宮外沉沉的夜色,沉默不語,整個宮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與絕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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