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末年的暮春,鉛雲低垂,細雨如絲,李儇騎著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馬,在殘破的朱雀大街上踽踽獨行。曾經巍峨雄偉、氣吞山河的丹鳳門,如今隻剩半截殘垣,在風雨中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倒塌。城牆上密密麻麻的箭孔,如同無數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凝視著這位年輕卻又無比疲憊的天子。宮城深處,荒草瘋長,已經長到了膝蓋,枯黃的草葉在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昔日的繁華與如今的淒涼。這裡曾是大唐的心臟,是天下最繁華的所在,如今卻淪為一片廢墟,唯有斷壁殘垣在風中發出嗚咽,訴說著往昔的輝煌。
李儇站在含元殿前,腳下是破碎的青磚,身旁是傾倒的石柱,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想起了幼時在這片土地上嬉戲玩耍的歡聲笑語,想起了父親宣宗勵精圖治時,大唐萬國來朝、四海升平的盛世景象。那時的長安,是世界的中心,街道上車水馬龍,宮殿裡歌舞升平。而如今,一切都已不複存在,隻剩下這滿目瘡痍的宮城和搖搖欲墜、瀕臨崩潰的大唐江山。
“傳朕旨意,關中賦稅儘皆減免,征調天下能工巧匠,修繕宮室。”李儇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的眼神中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希望通過這些舉措,能夠安撫飽受戰亂之苦的百姓,重振大唐聲威,讓這個千瘡百孔的帝國重新煥發生機。然而,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更加嚴峻、更加殘酷的現實。
詔書下達後,各地藩鎮紛紛上表稱臣,表麵上對朝廷唯唯諾諾,恭敬有加,實際上卻陽奉陰違,各懷鬼胎。河中節度使王重榮,手握十萬大軍,兵強馬壯,是一方梟雄。他將詔書狠狠擲在地上,臉上滿是不屑與憤怒,冷笑道:“朝廷要我減稅?我十萬大軍的糧草從何處來?沒有軍糧,拿什麼保境安民?拿什麼抵禦外敵?這朝廷,怕是已經忘了我們這些在外浴血奮戰的將士!”而鳳翔節度使李昌符則更加狡猾,他一邊派人帶著豐厚的禮品假意響應朝廷征調,一邊暗中將物資截留,用來修繕自己的城池。他望著堆積如山的物資,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得意地說道:“長安的宮殿再華麗,也不如我鳳翔城的城牆堅固。隻有自己的城池固若金湯,才能在這亂世中站穩腳跟。”
朝堂之上,田令孜依然大權在握,權傾朝野。這個曾經將李儇捧上皇位的宦官,如今早已忘記了君臣之義,隻想著如何滿足自己的私欲。為了填補內庫空虛,他向李儇提議:“陛下,長安周邊的茶稅、鹽稅,乃是朝廷的重要財源。如今國用不足,不如重新征收,以解燃眉之急。隻要有了錢,重建宮室、供養軍隊都不是問題。”
李儇猛地拍案而起,眼中滿是怒火:“不可!百姓剛剛經曆戰亂,本就苦不堪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再增賦稅,無異於雪上加霜,是要逼他們造反嗎?”然而,田令孜卻不以為然,他不緊不慢地說道:“陛下,若無錢財,拿什麼重建宮室?拿什麼供養軍隊?難道要讓大唐江山就此覆滅?現在不過是讓百姓吃點苦,等國家恢複了,他們自然會感激陛下的。”
在田令孜的堅持和威逼利誘下,茶稅、鹽稅還是恢複了征收。消息傳出,長安街頭一片嘩然。茶商們紛紛關門歇業,憤怒地抗議著朝廷的不公;鹽販子們則開始囤積居奇,妄圖發一筆橫財。街頭巷尾,百姓們怨聲載道,咒罵聲此起彼伏。有人在街角張貼匿名告示,痛斥朝廷的昏庸;有人在酒館裡大聲抱怨,發泄心中的不滿。李儇站在宮牆上,聽著城下的喧囂,心中滿是無奈和痛苦。他想起了自己當初登基時的雄心壯誌,想起了想要複興大唐的誓言,如今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田令孜胡作非為,而自己卻無能為力。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人操控的木偶,空有皇帝的名號,卻沒有半點實權。
夜幕降臨,長安城內一片死寂,隻有零星的燈火在黑暗中閃爍。李儇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四周一片寂靜,隻有他沉重的呼吸聲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他望著手中的傳國玉璽,這枚象征著至高無上權力的玉璽,如今卻無法挽救大唐於危局。玉璽上的盤龍栩栩如生,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淚水再次奪眶而出,他不知道,大唐的複興之路,究竟在何方;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這個搖搖欲墜的帝國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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