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桓帝劉誌在位時,洛陽城的晨鐘暮鼓裡,都裹挾著腐朽陰鷙的氣息。建和元年,外戚梁冀鴆殺年僅九歲的漢質帝,將朝堂變成自家私宅。他的馬車駛過朱雀大街,街邊老嫗顫巍巍地收攏菜筐,壓低聲音對身旁孩童說:“莫要抬頭,梁將軍的車隊來了。”那年月,連路邊小販都得把貨物收起,生怕衝撞了這位跋扈將軍的儀仗。長達二十年的專權歲月裡,梁冀賣官鬻爵,廣植黨羽,甚至在城西圈地千裡,修建堪比皇家園林的菟苑。有流民逃荒至洛陽,跪在衙門前哭訴:“我兒不過誤殺菟苑一隻兔,梁家便將我全家投入地牢!”直到和平元年,單超、唐衡等五名宦官趁梁冀不備,率領禁衛軍突襲梁府。單超站在梁府門前,指著朱漆大門大笑:“梁大將軍,今日該你嘗嘗失勢滋味!”這場鬨劇才落下帷幕。可誰也沒想到,誅滅梁氏的功臣轉眼成了新的權臣,單超等人封侯拜將後,在京城大興土木。工匠們私下抱怨:“他們宅邸的飛簷比皇宮還高,這是要僭越天子啊!”
在這樣渾濁的朝局中,以李膺、陳寔、杜喬、李固為首的清流士人,宛如汙泥中的白蓮。洛陽太學的油燈下,李膺撫著竹簡對學子們說:“昔年孔子周遊列國,為的是恢複周禮。今我等讀書,當以天下為己任!”每逢朔望,太學講堂裡,陳寔拍案而起:“宦官賣官鬻爵,致使寒門子弟報國無門,此風不除,國將不國!”台下數百名太學生、郡國生徒齊聲應和。“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的歌謠,從太學傳至市井。酒肆裡,書生們舉杯相讚:“李公如北鬥,照亮這混沌世道!”這讚譽飄進皇宮,唐衡摔碎翡翠杯,厲聲罵道:“這些酸儒,真當我閹人好欺負?”
延熹九年春,一場細雨剛洗淨洛陽城的石板路,朱雀大街便恢複了往日的喧囂。前日,河南尹李膺的大堂上,驚堂木的巨響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張成之子被押跪在堂下,還滿不在乎地叫囂:“我父早已打通關節,等陛下大赦,爾等都得給我賠罪!”李膺怒目圓睜,拍案而起:“律法豈容爾等踐踏!今日便要斬你這惡徒,為百姓除害!”不顧師爺阻攔,在大赦前將其杖斃。消息傳開,酒肆裡百姓議論紛紛。有人斟滿酒碗:“李公此舉,大快人心!”也有人搖頭歎息:“得罪了宦官,李公怕是要遭禍啊。”而長樂宮掖庭深處,唐衡捶打著金絲楠木案幾,咆哮道:“這群腐儒,三番五次與我們作對,分明是要斷我等生路!”左悺湊到跟前,陰惻惻地說:“陛下最忌諱臣子結黨,不如說他們‘鉤黨’謀反,到時候,便是陛下想保,也保不住!”眾人相視獰笑,連夜偽造書信,誣陷杜喬、李固等人與鮮卑勾結,妄圖顛覆社稷。
此時的劉誌,正坐在禦書房裡,對著銅鏡唉聲歎氣:“朕貴為天子,卻連幾個書生都治不住,這天下,何時才能安穩?”當看到奏疏中“欲為社稷之變”幾個字時,他猛地站起身,怒吼道:“反了!反了!這群書生竟敢圖謀不軌!”案上的青銅博山爐轟然倒地,青煙如妖霧般彌漫開來。他抓起朱筆,咬牙切齒道:“傳令下去,凡黨人一律嚴辦,一個都不許放過!”詔令如雪片般發往各州郡,一隊隊官兵衝進太學。校尉踹開教室門,叫囂道:“都給我老實點,誰是黨人,自己站出來!”洛陽詔獄內,李膺被鐵鏈吊在刑架上,儘管皮鞭抽得他血肉模糊,仍大笑道:“豎子欲以酷刑折我誌節?我頭可斷,誌不可屈!我今日雖死,他日必有人繼承我誌!”陳寔蜷縮在角落,懷中緊緊護著竹簡,對獄卒啐道:“你們這群走狗,助紂為虐,他日定遭報應!”二百餘名黨人,有的被烙鐵燙得痛呼:“我等何罪?不過是說了幾句真話!”有的被壓斷雙腿仍破口大罵:“昏君閹黨,必遭天譴!”
這場災禍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全國。曾經書聲琅琅的太學,如今大門緊閉。老門房顫巍巍地對巡邏官兵說:“官爺,太學早就空了,學子們都跑了。”郡縣官吏為了邀功,大肆株連。某縣令在公堂上得意洋洋:“本縣抓獲黨人餘孽三十餘口,還請大人為我請功!”長安街的茶館裡,茶客們用茶蓋遮著嘴,小聲嘀咕:“聽說鄰縣王秀才,隻因讀了黨人的文章,就被抓進大牢了。”而得勢的宦官們,卻在府中夜夜笙歌。唐衡戴著從李膺家中搶來的玉扳指,在朝會上故意把玩,對著諫官冷笑道:“汝等還欲效李膺乎?看看他的下場,便是你們的明日!”洛陽城門之上,黨人的首級在寒風中搖晃,有老婦偷偷抹淚:“這些都是好官啊,怎麼就落得這般下場……”尚書台的案頭,新的告密文書依舊堆積如山,就像永遠也化不完的冰雪,預示著東漢王朝的末日,正在一步步逼近。
喜歡奇葩皇帝合集請大家收藏:()奇葩皇帝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