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金陵城宛如一座被冰雪圍困的孤島,朔風裹挾著細雪,如無數把淬了毒的鋼刀,在斑駁的宮牆上劃出細密的傷痕。太極殿內獸爐吞吐著幽藍的青煙,鎏金獸首的嘴角凝著白霜,將滿殿朱紅梁柱都浸在森冷的霧氣裡,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寒冰。群臣擠在斑駁的案牘前,呼出的白氣在戶部黃冊上凝成水珠,洇濕了那些刺目的紅字,仿佛是王朝潰爛的傷口在滲血。戶部尚書佝僂的脊背彎成枯弓,骨節嶙峋的手指反複撥動象牙算珠,每一次撥動都像是在割裂自己的心肺,突然“啪”地將算盤摜在案上,震得玉鎮紙都跳了幾跳,算珠滾落滿地,發出清脆而絕望的聲響:“陛下此次舍身,同泰寺獅子大開口,一億錢足夠支應三載軍餉!”諫議大夫氣得渾身發抖,青筋在脖頸上暴起,手中玉笏重重磕在青磚上,驚起梁間宿鴉,撲棱棱的翅膀聲驚破死寂,那聲音像是在嘲笑這搖搖欲墜的朝堂:“國庫早被曆次贖身掏空,再這般下去,社稷危矣!”角落裡的年輕禦史欲言又止,喉結上下滾動,眼中滿是掙紮與無奈,終究被老臣們壓抑的歎息聲淹沒,那歎息聲裡,藏著對國運的深深憂慮。
朱雀大街的積雪映著殘月,月光慘白如霜,幾輛馬車碾過冰棱,車輪裹著麻布也掩不住吱呀聲響,那聲音像是垂死者的嗚咽。太傅府內,老臣枯瘦的手指撫過祖傳玉佩上栩栩如生的螭紋,那螭紋仿佛也在無聲地訴說著往昔的榮耀,渾濁老淚墜入錦盒,在翡翠底座上砸出小小的坑窪,仿佛是歲月留下的印記:“當年先帝親賜此物,如今卻要換昏君還朝...”燭淚順著鎏金燭台蜿蜒而下,將案頭的《太祖實錄》燙出焦痕,那焦痕宛如一道傷疤,刺痛著老臣的心。東閣大學士書房的燈火徹夜未熄,微弱的燭光在風雪中搖曳,管家捧著地契退出時,聽見老爺對著祖宗牌位喃喃:“若有來世,莫再生在帝王家。”窗外的寒鴉突然發出淒厲的長鳴,驚得案上的奏折簌簌作響,仿佛連上天都在為這王朝的命運悲鳴。椒房殿內,淑妃盯著鏡中自己憔悴的麵容,眼角細紋裡積著胭脂,那胭脂像是乾涸的血跡,突然將鳳冠摔在妝奩上,翡翠流蘇迸濺,碎玉般的珠子滾落在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這後宮華美如囚籠,倒不如那寺院清淨!”她扯下金步搖,發簪在銅鏡上劃出猙獰的裂痕,那裂痕仿佛是她破碎的心。
十日後,百輛蒙著紅綢的大車碾過秦淮河畔的青石道,車輪與冰麵摩擦的聲響驚起成群寒鴉,寒鴉的叫聲在寂靜的空氣中回蕩,顯得格外陰森。同泰寺山門前,法雲大和尚掀開珠簾,頓時被金光晃得眯起眼,那金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仿佛是欲望在灼燒。他慌忙按住隨風翻卷的袈裟,草鞋在門檻上蹭了又蹭,佛珠在掌心勒出深痕,那深痕是他內心貪婪的見證:“阿彌陀佛...此等善款,當立碑銘記!”腳下的蒲團被他踩得發出“咯吱”輕響,仿佛在訴說著這背後的荒唐。禪房內,蕭衍正在抄寫《金剛經》,素衣補丁摞補丁,墨跡浸透紙背,在粗糙的桑皮紙上暈開一朵朵墨花,那墨花像是他內心的執念在綻放。法雲湊近耳語:“江州刺史已上表稱病,再不出宮,恐生藩鎮之變...”蕭衍握著狼毫的手劇烈顫抖,墨點在經書上暈染開來,宛如滴落在雪地上的血漬,那血漬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危機。香爐裡的檀香突然“劈啪”炸開,驚得他手中的筆“當啷”掉在案上,那聲音像是命運的警鐘在敲響。
回宮那日,禦林軍鎧甲鋥亮,陽光折射出刺目的光暈,儀仗鼓樂喧天,那熱鬨的場麵與蕭衍冷漠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蕭衍卻始終望著車外,眼神空洞地掠過夾道跪迎的百姓,仿佛他們隻是虛幻的影子。宮牆依舊巍峨,禦花園的臘梅開得正盛,暗香浮動,那香氣卻無法驅散他心中的陰霾,他卻仿佛置身畫外,任由宮人簇擁著走過九曲回廊,如同一個提線木偶。深夜批閱奏章時,案頭的宮燈突然爆了燈花,火星濺在《永明律》上,燙出焦黑的斑點,那斑點像是王朝的汙點。蕭衍猛然抬頭,恍惚又見同泰寺的青瓦飛簷,晨鐘暮鼓似乎穿透重重宮牆,將他拉回那段寧靜的時光。值夜太監遠遠瞧見,帝王對著石佛枯坐整夜,袈裟下擺沾滿灰塵,嘴裡念叨著:“鐘磬聲裡無爭鬥,木魚聲中得解脫...”那聲音充滿了對世俗的厭倦和對佛門的向往。養心殿外,丞相與禦史們圍著火盆,將連夜擬好的密折用火漆封印,窗外的朔風卷著雪粒,撲在“嚴控僧尼出入宮禁”的字跡上,火漆印在寒夜裡泛著詭異的暗紅,宛如凝固的血跡,那血跡仿佛在訴說著這場鬨劇背後的殘酷與無奈。
喜歡奇葩皇帝合集請大家收藏:()奇葩皇帝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