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暮春飄著纏綿細雨,如同天地間垂下的薄紗。同泰寺簷角的銅鈴在潮濕的風中輕輕搖晃,發出清越空靈的聲響,仿佛在訴說著佛偈。住持雙手恭敬地捧著鎏金檀木匣,匣子表麵的龍鳳紋飾在燭光下若隱若現,匣內十車珍寶折射出冷冽而刺眼的光芒,這已是大臣們第三次籌集如此巨額的贖金。他邁著沉重的步伐,穿過香煙繚繞的回廊,望著佛堂中身披絳紅袈裟、閉目誦經的蕭衍,蒼老的麵容上滿是憂慮,躬身合十道:“陛下,社稷不可一日無主,眾臣已三叩九拜求您回宮。”蕭衍撚著佛珠的手指微微停頓,緩緩睜開眼,燭火在他眼中映出虔誠的光暈,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塵世,半晌才道:“罷了,既見眾卿誠意,朕便再理這塵世俗務。”
朱雀門的銅釘還帶著夜露的寒氣,泛著幽幽的冷光。蕭衍的輦駕緩緩碾過鋪著青磚的禦道,車輪與地麵摩擦發出沉悶的聲響。群臣跪迎時,他微微抬起頭,望著宮殿飛簷,恍惚覺得那些鴟吻都化作了盛開的蓮花,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次日早朝,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入大殿,當大臣們呈上堆積如山的奏章,蕭衍卻在龍椅上專注地描摹《金剛經》,筆尖蘸的朱砂混著墨汁,在黃絹上洇出詭異的暗紅,仿佛是滴落在人間的血痕。三日後,後宮一片忙碌景象,工匠們日夜趕工建起十丈高的浮屠,檀香混著龍涎香彌漫宮牆,七十二名宮女剃度為尼,素白袈裟掠過金鑾殿階前,驚飛了簷下棲息的白鴿,白鴿撲棱棱的翅膀聲在寂靜的宮殿中格外清晰。
朝堂上,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太尉張綰捧著邊關告急文書,腳步踉蹌地奔上前,額頭的冷汗大顆大顆地滴在奏章上:“陛下!柔然鐵騎已破三關!”蕭衍卻正對著新塑的玉佛拈香,袈裟上的金絲在晨光中流轉,他神情平靜,仿若未聞:“兵戈乃殺伐之相,朕近日誦讀《妙法蓮華經》,得佛祖啟示,當大赦天下。”尚書令王騫顫抖著身軀踉蹌上前,白發在穿堂風中淩亂,他聲音嘶啞地喊道:“國庫空虛,流民已聚百萬,此非佛法可解!”然而,皇帝卻麵色一沉,拂袖而去,衣袂掃落案上《大般涅盤經》,經卷如蝶紛飛,遮住了大臣們絕望而無奈的麵容,隻留下滿殿的歎息與沉默。
秦淮河畔,清晨的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河麵上,波光粼粼。往日的更鼓已被悠揚的晨鐘所取代,那鐘聲回蕩在河麵上,仿佛在訴說著這座城市的興衰。
瓦官寺的香火異常旺盛,煙霧繚繞,熏黑了半邊天空。年輕的男子們紛紛舍棄塵世,遁入空門,尋求內心的寧靜。然而,田間的景象卻讓人感到無比淒涼。牛軛早已鏽跡斑斑,無人打理的新麥倒伏在雜草叢中,一片荒蕪之景。
建康城外,流民們搭起的窩棚連綿百裡,宛如一片破敗的海洋。孩子們的啼饑號寒聲此起彼伏,讓人聽了心碎。這裡的人們生活困苦,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就在這民生凋敝、哀鴻遍野之際,同泰寺卻正在舉行一場盛大的水陸法會。寺廟內,香煙嫋嫋,梵音陣陣。蕭衍身披千佛袈裟,端坐在佛壇前,神情莊嚴而虔誠。他將國庫最後的三十萬兩白銀倒入功德箱,那白花花的銀子在燭光的映照下,閃耀著誘人的光芒。
金箔在燭火中紛飛,宛如一場奢靡而虛幻的雪。然而,這場雪並不能掩蓋現實的殘酷,它終將覆沒蕭衍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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