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五年深秋,鄴城的梧桐樹枯葉紛飛,護城河的水泛著暗褐色,仿佛提前浸染了鮮血。城牆上斑駁的箭痕尚未愈合,又一層肅殺之氣裹挾著刺骨寒風,滲入每一處角落。石遵踐祚時,在太極殿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將象征儲君身份的玉玨親手賜予冉閔,承諾百年後傳位於他。可龍椅尚未焐熱,他便在佞臣的攛掇下,背棄盟約,將尚在繈褓的侄子石衍立為太子。消息傳開那日,枯黃的梧桐葉簌簌落在冉閔肩頭,像是命運的嘲諷。
將軍府內,青銅獸首燭台搖曳著幽綠的光,冉閔死死攥著那份篡改儲君人選的詔書,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詔書邊緣的朱砂印被鮮血暈染,那是他昨日在朝堂上被羯族大臣劃傷留下的。當李農率親衛踏入書房時,正撞見冉閔將詔書撕得粉碎,殘片如白蝶般飄落,“豎子欺我太甚!”冉閔的咆哮震得窗欞嗡嗡作響,案幾上的兵書被氣浪掀翻,露出夾在其中的《孫子兵法》,書頁間“兵者,詭道也”幾個字在燭火下忽明忽暗。李農望著冉閔通紅的雙眼,默默握緊腰間佩劍,他知道,一場巨變即將來臨。
三日後,朔月當空,夜色濃稠如墨。三千鐵甲軍裹著黑色軟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黑色洪流悄無聲息地湧入皇宮。金明門前,值夜的羯族守衛正圍著火堆喝酒,突厥語的笑罵聲還未消散,寒光已閃過喉間。冉閔一馬當先,胯下的烏騅馬踏過血泊,鐵槊挑飛攔路的宦官,溫熱的鮮血濺上蟠龍柱,將原本金黃的龍紋染成暗紅。石遵蜷縮在龍榻上,華貴的錦被已被冷汗浸透,望著闖入寢殿的冉閔,顫抖著舉起玉杯,聲音帶著哭腔:“賢弟……”話音未落,白綾已如毒蛇般纏住脖頸。隨著繩索收緊,石遵眼中的恐懼漸漸化作渾濁的死魚眼,掙紮時打翻的藥碗在青磚上洇出詭異的墨痕,碗裡殘留的安神湯藥混著血漬,散發出刺鼻的腥甜。
新帝石鑒繼位不過旬月,便在禦花園九曲回廊儘頭的涼亭中與羯族將領密謀。雕梁畫棟間,西域進貢的夜光杯盛著葡萄美酒,彎刀寒光與杯中的血色酒液相映。“冉閔狼子野心,當誅之而後快!”羯族大將蘇亥猛地將酒杯砸向青石地麵,杯碎聲驚飛了棲息在梅樹上的寒鴉。然而他們不知,亭外假山上的積雪中,早有細作豎起耳朵。次日清晨,禁軍如潮水般包圍了皇宮,石鑒正在用膳,玉箸上的鹿肉還冒著熱氣。當冰冷的鎖鏈鎖住手腕時,他望著冉閔腰間還在滴血的佩劍,終於明白那叛徒正是昨夜與自己對飲的親信,而此刻,親信的首級已高懸在朱雀門上。
血色殘陽染紅鄴城城牆,冉閔身披玄甲立於城樓之上,身後“冉”字大旗獵獵作響,在狂風中發出裂帛般的聲響。他望著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喉間發出震天怒吼:“凡殺一胡人者,文官進位三等,武職悉拜牙門!”話音未落,壓抑數十年的怒火瞬間點燃。綢緞莊的掌櫃掄起秤杆砸向羯族顧客,繡樓小姐將金簪刺入胡商咽喉,連垂髫稚子都拾起瓦片擲向胡人。往日繁華的朱雀大街,此刻化作修羅場,鮮血順著青石板縫隙蜿蜒成河,殘肢斷臂掛在商鋪的招牌上搖晃。有個老嫗抱著死去的孫子,發瘋般用拐杖猛戳羯族士兵的眼睛,渾濁的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
皇宮深處,太極殿前的漢白玉台階被火把照得通紅。石虎的子孫們被鐵鏈串成一串,皇子皇孫們哭喊求饒的聲音此起彼伏,有個小公主死死抱著冉閔的大腿,奶聲奶氣地叫著“叔叔”。冉閔眼神冰冷,長劍在月光下泛著冷芒,突然大喝一聲:“斬!”隨著令下,刀光霍霍,二十餘顆頭顱滾落在丹陛之下。羯族貴族被押解至此,他們身上的波斯錦袍早已沾滿汙穢,哀嚎聲中,冉閔凝視著血泊中的後趙皇宮,雕梁畫棟倒映著猩紅的血色,恍若人間煉獄。這場腥風血雨,徹底改寫了十六國的曆史軌跡,也在華夏大地上,留下了一段慘烈而沉重的記憶,連史書上的墨跡,都仿佛帶著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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