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跑了”，恐懼像藤蔓般纏住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快！再快點！”他咬著牙鑽進排水口，狹窄的通道裡彌漫著腐臭的氣息，汙水沒過腳踝，冰冷刺骨。頭頂的磚石不時掉落，砸在他的背上，留下一個個青腫的傷痕。可他不敢停，那些被他虐殺的冤魂仿佛就在身後追趕，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將他拖入地獄。
爬出排水口時，已是華林園的後山。晨霧尚未散儘，鬆濤聲裡夾雜著遠處隱約的呐喊。劉子業癱在地上大口喘氣，龍袍被劃得支離破碎，沾滿了汙泥和血漬，看起來比最卑賤的乞丐還要狼狽。他剛想掙紮著站起來，卻聽到身後傳來冰冷的聲音：“陛下，哪裡跑？”
壽寂之提著染血的長刀，一步步從霧中走出。他曾是劉子業最信任的侍衛，卻因勸阻陛下虐殺宮女，被打了四十鞭，至今背上的傷疤還在隱隱作痛。此刻他眼中沒有絲毫敬畏，隻有積壓了太久的恨意，刀刃上的血跡在晨光裡閃著暗紅的光。
“壽寂之？”劉子業嚇得後退幾步，跌坐在地，“你……你想造反？朕是天子，你敢殺朕？”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卻還想用“天子”的身份威懾對方。
壽寂之冷笑一聲，刀尖指向他的胸口：“天子？你配嗎？被你扔進井裡的小蓮，被你當作活靶射死的阿蠻，還有那些被活活餓死的百姓，哪個不是死在你手裡？”他一步步逼近，每走一步，地上的枯葉就發出一聲脆響，“今日我殺的不是天子，是個殘害忠良、暴虐無道的畜生！”
劉子業徹底慌了，他連滾帶爬地往後退，手腳並用，像隻被拔了毛的豬。“彆殺我！我給你黃金！給你爵位！讓你當大將軍！”他語無倫次地哀求著，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晚了！”壽寂之猛地揚起長刀，寒光劃破晨霧。劉子業下意識地回頭就跑，卻隻聽“噗嗤”一聲，刀刃深深砍進他的後背，從肩胛骨一直劃到腰間，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身後的草地。
“啊——”劉子業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踉蹌著跑出幾步，卻再也支撐不住，重重摔在地上。他掙紮著回頭，看到壽寂之一步步走來，眼中的殺意像淬了毒的冰。“救……救命……”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卻隻撈到一把冰冷的泥土。
壽寂之的刀再次落下，這一次砍在他的腿上。骨頭斷裂的脆響伴隨著更淒厲的慘叫，驚飛了樹上棲息的寒鴉。劉子業在地上翻滾著，像條離水的魚，鮮血在草地上洇開，形成一朵妖異的花。
“饒……饒命……”他的聲音越來越弱，意識開始模糊。恍惚中，他仿佛看到那些被他殺害的宮女、宗室、百姓，都站在霧中看著他，眼神裡沒有恨，隻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為小蓮報仇！”“為阿蠻報仇！”遠處傳來呐喊，宗越帶著士兵們衝了過來。他們看到地上掙紮的劉子業，想起各自的血海深仇，紛紛拔出刀，朝著這個暴君砍去。
刀刃落下的聲音、骨頭碎裂的聲音、劉子業微弱的呻吟聲混雜在一起，在寂靜的後山回蕩。壽寂之站在一旁，看著亂刀之下漸漸不動的身影，眼中沒有勝利的喜悅，隻有一種沉重的解脫。
當一切平息時，地上隻剩下一具被砍得麵目全非的屍體，連曾經的輪廓都辨認不出。有人用草席將屍體裹起來，準備扔進亂葬崗——這是劉子業當年對待那些“反賊”的方式，如今原封不動地還給了他。
“他才十七歲。”有個年輕的士兵看著草席，忍不住低聲說。
壽寂之握緊了刀柄，聲音低沉而堅定：“十七歲又如何？暴政不分年齡。他在位一年半，害死的人，比彆人十年殺的都多。”
消息傳到建康城，百姓們湧上街頭，有人放起了鞭炮，有人點燃了火把，歡呼聲此起彼伏，像過年一樣熱鬨。賣糖畫的老漢特意做了個踩著惡鬼的鐘馗，引得孩子們圍在周圍拍手叫好。誰也沒有為那個十七歲的暴君惋惜，因為他們都記得，這個少年天子曾用怎樣殘忍的方式，對待過那些無辜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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