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城頭的角樓被契丹兵的箭矢射得千瘡百孔,守將周德威攥著求援信的手在發抖。信紙邊緣已被汗水浸得發皺,上麵“契丹三萬鐵騎圍城,糧草隻夠三日”的字跡,在燭火下像道催命符。當信使快馬衝出重圍時,城門外的護城河已結了層薄冰,冰麵下的水泛著暗紅——那是昨夜突圍士兵的血。
晉陽帥府的軍議廳裡,李存勖正用朱筆在地圖上圈出代州的位置。案上的青銅燈盞映著他年輕卻冷峻的臉,鬢邊還沾著守孝時未褪儘的麻灰。“周將軍求援,諸位以為該派多少兵馬?”他的目光掃過帳下諸將,落在李嗣源身上時微微停頓——這位叔父的甲胄上還留著潞州之戰的刀痕,此刻正用指節輕叩著案幾。
“至少需五千精兵,方能解代州之圍。”李嗣源起身抱拳道,玄色戰袍的下擺掃過地上的炭盆,火星濺起落在他的靴底,“契丹可汗阿保機用兵狡詐,若兵力不足,反會被其吞並。”
李存勖卻搖了搖頭,將朱筆擱在筆山上,墨汁在硯台裡暈開個小小的黑圈:“不必。給我三百老弱,要那些弓馬生疏、連鎧甲都穿不整齊的。”他看向帳外,“再備些歪歪扭扭的旗幟,讓他們插在代州城外的土坡上。”
諸將嘩然,周德威的侄子周光輔忍不住反駁:“少帥三思!三百老弱去迎三萬鐵騎,豈不是羊入虎口?”
李存勖拿起案上的“鴉九劍”,劍鞘在燭火下泛著暗光:“正因是羊,才引得出狼。”他將劍往地上一頓,“讓他們紮營時故意把鍋灶搭在風口,夜裡不許巡邏,營門的鹿角都擺得東倒西歪。”
三日後的代州城外,三百晉軍老弱拖著鏽跡斑斑的長矛,在寒風裡哆哆嗦嗦地紮營。他們的旗幟是用舊麻布縫的,“晉”字被風扯得變了形,插在土坡上的旗杆歪得像要折斷。有個老兵凍得直跺腳,手裡的長槍“哐當”掉在地上,槍頭的鐵鏽蹭在凍硬的土地上,劃出道淺痕。
契丹可汗阿保機站在高坡上,狼皮帽下的眼睛眯成條縫。他身後的騎兵們捧腹大笑,有個百夫長用馬鞭指著那些歪旗:“可汗您看!晉軍是沒人了嗎?派些糟老頭子來送死!”
阿保機捋著絡腮胡,看著那些連帳篷都搭不整齊的晉軍,忽然放聲大笑:“李克用死後,河東果然成了空殼子!”他拔出腰間的彎刀,刀光在陽光下閃得刺眼,“傳令下去,明日拂曉攻城!先斬了那些老弱的首級,給代州城裡的人瞧瞧!”
當晚,代州城的守軍都捏著把汗。周德威站在城樓,看著城外那片昏黃的營火,手指摳著城磚的裂縫:“少帥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身旁的副將忽然指著遠處,隻見三百老弱的營地裡,有幾個身影正借著夜色往城裡跑——那是李存勖派來的哨探,在向城中傳遞契丹的布防。
天剛蒙蒙亮,契丹兵的號角聲便撕裂了黎明。阿保機親率主力衝在最前,馬蹄踏碎了護城河的薄冰,發出“哢嚓”的脆響。就在他們離三百老弱的營地隻剩百步時,那些歪歪扭扭的旗幟突然全部倒下,營地裡的老弱像受驚的兔子般往城門跑。
“哈哈哈!果然是誘敵的幌子!”阿保機笑得更得意了,“追!彆讓他們跑回城裡!”
契丹騎兵的鐵蹄揚起漫天塵土,眼看就要追上那些老弱,代州城門突然“嘎吱”一聲大開。李存勖親率的五千精銳騎兵如神兵天降,銀槍在晨光裡連成一片雪海,為首的少年將軍銀甲耀眼,“鴉九劍”劈開寒風,直指阿保機的咽喉。
“中計了!”阿保機的笑容僵在臉上,彎刀還沒舉起,就被迎麵衝來的晉軍挑飛了馬前的旗手。那些看似散亂的老弱突然分成兩隊,露出身後藏著的絆馬索,衝在最前的契丹騎兵紛紛落馬,慘叫聲此起彼伏。
精銳晉軍的銀槍陣像把鋒利的楔子,狠狠紮進契丹軍陣。李存勖的“鴉九劍”每一次揮舞,都帶起道血箭,他身後的騎兵們齊聲呐喊,聲浪震得代州城的角樓都在發抖。周德威在城上擂鼓助威,鼓聲急促如暴雨,敲碎了契丹兵的膽。
阿保機看著身邊的騎兵一個個倒下,終於意識到自己輕視了那個年輕的對手。他調轉馬頭想逃,卻被李存勖攔住去路。少年將軍的劍尖指著他的胸口,銀甲上的血珠順著甲片滾落,在凍硬的地上砸出個小小的血花:“可汗不是說晉軍無人了嗎?”
契丹可汗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軍隊潰散。那些被他嘲笑的老弱此刻正拿著短刀,從背後襲擊落單的契丹兵,他們的動作雖慢,卻帶著股同歸於儘的狠勁。
激戰至正午,契丹兵死傷過半,剩下的人抱頭鼠竄。阿保機在親兵的掩護下逃回營中,看著滿地的屍體和折斷的狼旗,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個射落雙雕的少年。他狠狠一拳砸在案上,青銅酒樽震落在地:“李存勖……此子不除,必成我契丹大患!”
代州城裡,周德威握著李存勖的手,老淚縱橫:“少帥神算!若不是這三百老弱作餌,我等怕是早已城破人亡。”李存勖望著城外那片狼藉的戰場,忽然撿起麵被踩爛的契丹狼旗,用劍挑起來插在城頭:“告訴天下人,晉軍不僅有人,還有能吞掉豺狼的氣魄。”
夕陽西下,三百老弱的營地裡,歪歪扭扭的旗幟已被換成嶄新的“晉”字旗。李存勖看著那些累得癱坐在地上的老兵,忽然下令:“每人賞十兩銀子,再給他們記上一功。”老兵們互相攙扶著起身,臉上的皺紋裡還沾著塵土,卻笑得比誰都燦爛——他們這把老骨頭,終於也為晉國立了回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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