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嵩父子視藍道行如眼中釘,日夜盤算著如何將這顆礙事的“釘子”拔掉。嚴世蕃摸清了藍道行扶乩時總讓身邊一個十二歲的小童子研磨朱砂,便讓人買通了那孩子。幾錠沉甸甸的銀子擺在麵前,又許以“事成後送你出京過好日子”,本就膽小的童子哪裡經得住這般誘惑,當即應下了這樁肮臟的交易。
那日藍道行正在萬法殿為朱厚熜扶乩問“修仙吉凶”,小童子按事先約定,趁添換沙盤白砂的間隙,將一塊巴掌大的磁石藏在了沙盤底座的夾層裡。藍道行渾然不覺,手持鐵筆凝神作法,可鐵筆剛觸到砂麵,便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在沙盤上歪歪扭扭地遊走,最終竟畫出“藍道行為妖言惑眾,當誅”九個字。
朱厚熜見狀勃然大怒。他本就因海瑞上疏心緒不寧,對扶乩之事格外敏感,此刻見“神諭”直指藍道行,哪裡還辨得清真假。“好個妖人!竟敢在朕麵前耍花樣!”他一腳踹翻了沙盤,白砂混著磁石滾落一地,那枚鐵筆還在微微顫動,仿佛在印證“神諭”的“靈驗”。
藍道行驚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辯解:“陛下明察!此乃奸人陷害,臣絕無妖言惑眾之事!”可那小童子早已被帶到殿外,按嚴嵩教的話哭訴:“陛下,小的親眼看見藍真人偷偷在筆杆裡藏了磁石,說要假傳神諭……”人證“物證”俱在,朱厚熜哪裡肯信,當即下令:“杖責八十,棄市!”
八十杖刑下來,藍道行早已皮開肉綻,骨頭斷了不知多少根。錦衣衛拖著他血肉模糊的身子往西市去,沿途百姓見了無不唏噓。這個曾在沙盤上指點江山的方士,此刻像一攤爛泥,唯有一雙眼睛依舊亮得驚人。
臨刑前,監斬官問他還有何話要說,藍道行突然用儘最後一絲力氣,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淒厲又豪邁,震得刑場周圍鴉雀無聲。“我藍道行雖死不足惜,可嚴賊父子禍國殃民,天理難容!”他咳出一口血沫,字字泣血,“我死後三月,嚴賊必敗!不信你們等著瞧!”
說罷,他猛地掙脫綁繩,抓起地上的鮮血,在監斬官遞來的罪狀上奮筆疾書。血字淋漓,很快便寫滿了整張紙——正是他早已在心中盤桓許久的“嚴嵩十大罪”:“一、結黨營私,把持朝政;二、貪吞軍餉,致邊軍凍餒;三、陷害忠良,如夏言、楊繼盛者數十人……”最末一條赫然寫著:“十、借陛下修玄之名,苛捐雜稅十萬兩,中飽私囊,此款恰與段朝用案中庫銀流失之數吻合!”
寫完最後一字,他將血書往人群中一拋,隨即引頸就戮。那血書被一個賣菜的老漢接住,眾人傳閱著,越看越是心驚。段朝用案中虧空的十萬兩庫銀,朝廷查了許久都沒頭緒,如今竟從藍道行口中爆出與嚴嵩有關,這其中的貓膩,傻子都能猜出幾分。
有識字的書生當場抄錄,很快,“嚴嵩十大罪”的抄本便在京城悄然流傳。茶館酒肆裡,人們壓低聲音議論著,看向嚴府方向的眼神多了幾分憤懣。連西苑的小太監都偷偷將消息傳給了朱厚熜身邊的近侍,隻是不知這層層疊疊的暗流,何時才能衝破嚴嵩父子築起的堤壩。
藍道行的血,染紅了西市的黃土,也染紅了京城百姓心中的怒火。他用生命做了最後一次“扶乩”,預言雖未可知,卻在這沉悶的時局裡,投下了一顆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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