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日,任命左仆射裴寂為司空,每天派遣一名員外郎在他的府邸輪流值班。
二月庚申日,任命齊王李元吉為司徒。
丙子日,朝廷開始命令各州、縣祭祀土地神和穀神,又下令百姓以鄉裡為單位共同建立社廟。各自祭祀祈福、報答神靈,以增進鄉鄰之間的和睦。戊寅日,高祖祭祀土地神和穀神。
丁亥日,突厥侵犯原州,朝廷派遣折威將軍楊毛迎擊。
三月庚寅日,高祖前往昆明池;壬辰日,返回宮中。
癸巳日,吐穀渾、黨項侵犯岷州。戊戌日,益州道行台尚書郭行方進擊眉州反叛的獠人,將其擊敗。
壬寅日,梁師都侵犯邊境,攻陷靜難鎮。
丙午日,高祖前往周氏陂。
辛亥日,突厥侵犯靈州。
乙卯日,高祖返回宮中。
癸醜日,南海公歐陽胤奉命出使突厥,率領隨從五十人謀劃突襲可汗的牙帳;事情泄露,突厥將他囚禁。
丁巳日,突厥侵犯涼州,都督長樂王李幼良擊退敵軍。
戊午日,郭行方在洪州、雅州進擊反叛的獠人,大敗敵軍,俘獲男女五千人。
夏季四月丁卯日,突厥侵犯朔州;庚午日,侵犯原州;癸酉日,侵犯涇州。
戊寅日,安州大都督李靖與突厥頡利可汗在靈州的硤石交戰,從清晨打到下午,突厥才撤退。
太史令傅奕上奏疏請求廢除佛法,說:“佛教起源於西域,言論荒誕且路途遙遠;漢人翻譯胡人的經書,肆意虛假編造。讓不忠不孝之人削發為僧,拜見君主和父母時不行禮;讓遊手好閒之人改換服飾,逃避賦稅徭役。佛教虛假宣揚地獄、餓鬼、畜生三途之苦,荒謬編造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六道輪回,恐嚇愚昧之人,欺騙平庸之輩。還讓人追悔過去的罪孽,虛妄謀求未來的福報;布施一萬錢,就希望得到一萬倍的回報,持齋一天,就企圖獲得一百天的糧食。於是讓愚昧之人妄求功德,不懼法令禁令,輕易觸犯法律;有人犯下謀反大逆之罪,身陷法網,才在獄中禮佛,企圖免除罪責。況且生死壽夭,取決於自然規律;刑罰恩德、威嚴福祿,掌握在君主手中;貧富貴賤,由功業所決定;而愚蠢的僧人虛假欺詐,都說這一切由佛主宰。竊取君主的權力,擅自掌控自然的力量,這種危害朝政的行為,實在令人痛心!從伏羲、神農到漢朝,都沒有佛法,卻君主英明、臣子忠誠,國運長久。漢明帝開始設立胡人的神靈,西域的僧人自行傳播佛法。西晉以前,國家有嚴格的法令,不允許中原之人擅自剃發為僧。到了苻秦、石趙時期,羌人、胡人擾亂華夏,君主昏庸、臣子奸佞,政治殘暴、國運短促,梁武帝、齊襄公的下場,足以作為明鏡。如今天下的僧尼,數量超過十萬,他們剪裁彩帛,裝飾泥像,爭相搞厭勝邪術,迷惑百姓。請下令讓僧尼婚配,就能形成十萬多戶人家,生育子女後,經過十年養育、十二年教育,就可以補充兵力。天下百姓能避免被蠶食的災禍,知道威嚴福祿的歸屬,那麼妖惑的風氣自然會革除,淳樸的教化就能恢複。我見過齊朝章仇子佗的奏表說:‘僧尼徒眾,耗費國家財物,寺廟佛塔奢侈,浪費金銀布帛。’但因為眾僧依附宰相,在朝廷上詆毀他,眾尼依托妃嬪、公主,暗中誹謗他,章仇子佗最終被囚禁,在鬨市處死。等到周武帝平定北齊,下令為他修建墳墓。我雖然不才,卻私下仰慕他的行為。”
高祖下詔讓百官商議這件事,隻有太仆卿張道源稱讚傅奕的話合理。蕭瑀說:“佛是聖人,而傅奕詆毀他;詆毀聖人的人沒有王法,應當治他的罪。”傅奕說:“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倫理,莫過於君臣、父子。佛作為嫡長子卻背叛父親,作為平民卻對抗天子。蕭瑀不是從空桑中出生,卻遵奉這種無父之教。不孝順父母的人就沒有親情,說的就是蕭瑀!”蕭瑀無法反駁,隻是雙手合十說:“設置地獄,正是為了懲罰這種人!”
高祖也厭惡僧人、道士隨意逃避賦稅徭役,不遵守戒律,都像傅奕所說的那樣。另外,寺廟、道觀與市井店鋪相鄰,混雜著屠宰、賣酒的場所。辛巳日,高祖下詔命令有關部門篩選淘汰天下的僧尼、道士、女冠,其中精進勤勉、修養有成的,遷移到大型寺廟、道觀,供給他們衣食,不讓他們短缺;平庸粗俗、品行惡劣的,全部勒令還俗,遣返回鄉。京城保留三座寺廟、兩座道觀,各州各保留一座,其餘的都廢除。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傅奕性情謹慎周密,擔任占候之職後,斷絕了與他人的交往,所上奏的災異現象,都燒掉底稿,沒有人知道。
癸未日,突厥侵犯西會州。
五月戊子日,虔州胡人成郎等人殺死長史,反叛歸附梁師都;都督劉昮追擊並斬殺了他們。
壬辰日,黨項侵犯廓州。
戊戌日,突厥侵犯秦州。
壬寅日,越州人盧南反叛,殺死刺史寧道明。
丙午日,吐穀渾、黨項侵犯河州。
突厥侵犯蘭州。
丙辰日,朝廷派遣平道將軍柴紹率領軍隊進擊胡人。
六月丁巳日,太白星白天出現。
秦王李世民與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產生矛盾後,認為洛陽是地勢險要的戰略要地,擔心一旦發生變故,想要出兵駐守那裡以自保,於是任命行台工部尚書溫大雅鎮守洛陽,派遣秦府車騎將軍滎陽人張亮率領左右王保等一千多人前往洛陽,暗中結交山東的豪傑之士等待時機,拿出大量金銀布帛,任由他們使用。李元吉告發張亮圖謀不軌,朝廷將張亮交付官吏審訊;張亮始終不說話,朝廷於是釋放了他,讓他返回洛陽。
李建成夜裡召見李世民,設宴飲酒並在酒中下毒,李世民突然心口疼痛,吐了幾升血,淮安王李神通攙扶著他返回西宮。高祖前往西宮探望李世民的病情,告誡李建成說:“秦王向來不能飲酒,從今往後不要再夜裡設宴飲酒了!”接著對李世民說:“首先提出反隋的大計,平定天下,都是你的功勞。我想立你為太子,你卻堅決推辭;況且李建成年長,作為太子已經很久了,我不忍心剝奪他的太子之位。看你們兄弟之間似乎互不相容,住在同一個京城,必然會發生紛爭,我會派你返回行台,駐守洛陽,從陝州以東的地區都歸你管轄。還會讓你設置天子的旌旗儀仗,就像漢朝梁孝王的舊例一樣。”李世民流淚哭泣,以不願遠離父親身邊為由推辭。高祖說:“天下是一家,東都和西都距離很近。我想念你時就會前去看望你,不必悲傷。”李世民即將出發時,李建成、李元吉一起謀劃說:“秦王如果到了洛陽,擁有土地和軍隊,就再也無法控製他了;不如把他留在長安,他不過是個普通人,要除掉他就容易了。”於是秘密讓幾個人上奏密信,說:“秦王的部下聽說要前往洛陽,無不歡欣雀躍,看他們的誌向,恐怕不會再回來了。”又派遣親近寵信的大臣用利害關係勸說高祖。高祖的心意就此改變,這件事又中途停止了。
李建成、李元吉與後宮妃嬪日夜在高祖麵前詆毀李世民,高祖相信了他們的話,準備治李世民的罪。陳叔達勸諫說:“秦王對天下有大功,不能廢黜他。而且他性情剛烈,如果加以壓製,恐怕會承受不住憂愁憤怒,或許會引發難以預料的疾病,陛下到時後悔就來不及了!”高祖才作罷。李元吉秘密請求殺死秦王,高祖說:“他有平定天下的功勞,罪狀還不明顯,用什麼作為借口呢!”李元吉說:“秦王當初平定東都後,觀望不前,不願返回京城,散發金銀布帛來樹立個人恩德,又違背敕命,這不是謀反是什麼!隻需儘快殺了他,還擔心沒有借口嗎!”高祖沒有回應。
秦府的僚屬都擔憂恐懼,不知道該怎麼辦。行台考功郎中房玄齡對於比部郎中長孫無忌說:“如今嫌隙已經形成,一旦禍患突然發生,不僅秦府會覆滅,實在也是國家的憂患;不如勸說秦王效仿周公誅殺管叔、蔡叔的做法,來安定國家。存亡的關鍵,刻不容緩,就在今天!”長孫無忌說:“我早就有這樣的想法,隻是不敢說出口;如今你所說的話,正合我意,我會立刻稟報秦王。”於是入宮向李世民進言。李世民召見房玄齡商議,房玄齡說:“大王的功勞蓋過天地,應當繼承大業;如今麵臨的憂患危險,正是上天的幫助,希望大王不要猶豫!”於是與府屬杜如晦一起勸說李世民誅殺李建成、李元吉。
李建成、李元吉因為秦府有很多勇猛的將領,想要引誘他們為自己所用,秘密將一車金銀器物贈送給左二副護軍尉遲敬德,並且寫信招撫他說:“希望能得到長者的眷顧,以加深我們平民般的交情。”尉遲敬德推辭說:“我尉遲敬德是出身貧寒之人,遭遇隋末戰亂,長期淪落在叛逆之地,罪該萬死。秦王賜予我再生之恩,如今我又在秦府任職,隻能以死報答秦王的恩德;我對殿下沒有功勞,不敢冒昧接受如此厚重的賞賜。如果私下與殿下結交,就是懷有二心,貪圖利益而忘記忠誠,殿下又怎麼會重用這樣的人呢!”李建成大怒,於是與他斷絕來往。尉遲敬德把這件事告訴了李世民,李世民說:“你的忠心像山嶽一樣堅定,即使送來的金子堆積到北鬥星那麼高,我也知道你不會動搖。他送來的東西你就收下,有什麼可顧慮的!而且還能借此了解他的陰謀,難道不是好計策嗎!否則,禍患將會降臨到你身上。”不久後,李元吉派壯士在夜裡刺殺尉遲敬德,尉遲敬德得知後,敞開所有房門,安然入睡,刺客多次來到他的庭院,最終不敢進屋。李元吉於是在高祖麵前詆毀尉遲敬德,朝廷將尉遲敬德關進詔獄審訊,準備殺死他。李世民堅決請求赦免,尉遲敬德才得以幸免。李元吉又詆毀左一馬軍總管程知節,將他外放為康州刺史。程知節對李世民說:“大王的得力助手和親信都快被鏟除殆儘了,您自身又能支撐多久呢!我程知節寧死也不離開,希望大王儘早決斷。”李元吉又用金銀布帛引誘右二護軍段誌玄,段誌玄拒不從命。李建成對李元吉說:“秦府有謀略的士人,值得忌憚的隻有房玄齡、杜如晦罷了。”於是兩人都在高祖麵前詆毀他們,將他們驅逐出秦府。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李世民的心腹隻有長孫無忌還留在府中,他與舅舅雍州治中高士廉、左候車騎將軍三水人侯君集及尉遲敬德等人,日夜勸說李世民誅殺李建成、李元吉。李世民猶豫不決,向靈州大都督李靖詢問對策,李靖推辭不答;又問行軍總管李世積,李世積也推辭不答;李世民因此更加敬重二人。
恰逢突厥鬱射設率領數萬騎兵屯駐黃河以南,侵入邊塞,包圍烏城,李建成推薦李元吉代替李世民統領各路軍隊北征;高祖批準了,命令李元吉統領右武衛大將軍李藝、天紀將軍張瑾等人援救烏城。李元吉請求讓尉遲敬德、程知節、段誌玄及秦府右三統軍秦叔寶等人隨行,挑選秦王帳下的精銳士兵來補充自己的軍隊。率更丞王晊秘密告知李世民:“太子對齊王說:‘如今你得到秦王的驍將精兵,擁有數萬之眾,我與秦王在昆明池為你餞行,讓壯士在帳幕下將他拉殺,上奏說他突然死亡,皇上應該不會不信。我會讓人進言勸說,讓皇上把國家大事交給我。尉遲敬德等人既然到了你的手中,就應該全部活埋,誰敢不服!’”李世民把王晊的話告訴長孫無忌等人,無忌等人勸說李世民先動手除掉他們。李世民歎息說:“骨肉相殘,是古今最大的惡行。我確實知道禍患就在眼前,但想等他們先發動,然後再以正義之名討伐他們,不也可以嗎!”尉遲敬德說:“人之常情,誰不愛惜生命!如今眾人以死侍奉大王,這是上天授予的機會。禍患即將發生,而大王還安然不以為憂,大王縱然輕視自己,又怎麼對得起宗廟社稷呢!大王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將逃到荒野之中,不能留在大王身邊,白白送死!”長孫無忌說:“不聽尉遲敬德的話,事情現在就會失敗。尉遲敬德等人必定不會再為大王所有,我也會跟隨他們離開,不能再侍奉大王了!”李世民說:“我所說的也並非全不可取,你們再想想彆的辦法。”尉遲敬德說:“大王如今處事猶豫不決,這是不智;麵臨危難不能決斷,這是不勇。況且大王平時蓄養的勇士八百多人,現在在外的已經進入宮中,身披鎧甲、手持兵器,形勢已經形成,大王還能罷休嗎!”
李世民詢問府中僚屬,眾人都說:“齊王凶狠暴戾,終究不會侍奉他的兄長。近來聽說護軍薛實曾對齊王說:‘大王的名字,合起來是“唐”字,大王終究會主持大唐的祭祀。’齊王高興地說:‘隻要除掉秦王,奪取東宮就易如反掌。’他與太子圖謀作亂還未成功,就已經有了奪取太子之位的心思。作亂的野心沒有滿足的時候,什麼事做不出來!如果讓他們二人得誌,恐怕天下就不再是大唐的了。以大王的賢能,除掉他們就像拾取地上的草芥一樣容易,為什麼要固守平民的節操,而忘記國家的大計呢!”李世民仍未決斷,眾人說:“大王認為舜是怎樣的人?”李世民說:“是聖人。”眾人說:“如果舜挖井時不出來,就會成為井中的泥土;粉刷糧倉時不下來,就會成為糧倉上的灰燼,怎麼能恩澤天下、被後世效仿呢!所以,父親用小杖打就接受,用大杖打就逃走,大概是因為要保全更大的利益。”李世民下令占卜,幕僚張公謹從外麵進來,拿起龜甲扔在地上,說:“占卜是為了決斷疑惑;如今事情已經沒有疑惑,還占卜什麼呢!如果占卜結果不吉利,難道就能罷休嗎!”於是定下計策。
李世民讓長孫無忌秘密召見房玄齡等人,房玄齡等人說:“皇上下詔不準我們再侍奉大王;如今如果私下拜見,必定會被處死,不敢遵奉命令。”李世民大怒,對尉遲敬德說:“房玄齡、杜如晦難道背叛我了嗎!”取下自己佩戴的刀交給尉遲敬德說:“你去看看,如果他們沒有來的意思,就砍下他們的首級來見我。”尉遲敬德前往,與長孫無忌一起告知他們:“大王已經下定決心,你們應該儘快入宮共同謀劃。我們四人,不能一起走在路上。”於是讓房玄齡、杜如晦穿上道士服,與長孫無忌一同入宮,尉遲敬德從另一條路也趕到了。
己未日,太白星再次白天出現。傅奕秘密上奏:“太白星出現在秦地的分野,秦王應當擁有天下。”高祖把奏表交給李世民。於是李世民秘密上奏李建成、李元吉淫亂後宮,並且說:“我對兄弟沒有絲毫虧欠,如今他們想要殺我,似乎是在為王世充、竇建德報仇。我現在含冤而死,永遠離開君主和親人,魂魄歸於地下,實在恥於見到那些賊寇!”高祖看了奏表,十分驚愕,回複說:“明天我會審問此事,你應該早點入朝。”
庚申日,李世民率領長孫無忌等人入宮,在玄武門埋伏士兵。張婕妤暗中得知李世民的奏表內容,派人火速告知李建成。李建成召見李元吉商議,李元吉說:“應當率領東宮和齊府的軍隊,稱病不上朝,以觀察形勢。”李建成說:“軍隊防備已經嚴密,我應當與弟弟入朝,親自打聽消息。”於是二人一同入宮,直奔玄武門。高祖當時已經召見了裴寂、蕭瑀、陳叔達等人,準備審問此事。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李建成、李元吉到達臨湖殿,察覺有變,立刻調轉馬頭向東返回東宮和齊府。李世民跟在後麵呼喊他們,李元吉拉開弓箭射李世民,多次都沒有拉滿弓,李世民射死了李建成。尉遲敬德率領七十名騎兵隨後趕到,身邊的人射死李元吉,李元吉墜馬。李世民的馬受驚跑到樹林裡,被樹枝掛住,墜馬後無法起身。李元吉迅速趕到,奪過弓箭想要扼死李世民,尉遲敬德躍馬嗬斥他。李元吉步行想要逃往武德殿,尉遲敬德追上去射死了他。翊衛車騎將軍馮翊人馮立聽說李建成死了,歎息說:“怎麼能活著接受他的恩德,死了卻逃避他的危難呢!”於是與副護軍薛萬徹、屈咥直府左車騎萬年人謝叔方率領東宮、齊府的精銳士兵兩千人,疾馳前往玄武門。張公謹力氣很大,獨自關閉宮門抵禦他們,使他們無法進入。雲麾將軍敬君弘掌管後宮宿衛,駐紮在玄武門,挺身而出參戰,他的親信阻止他說:“事情還不可知,暫且慢慢觀察變化,等軍隊集結完畢,列陣作戰也不晚。”敬君弘不聽,與中郎將呂世衡大聲呼喊著衝上去,都戰死了。敬君弘是敬顯俊的曾孫。守門的士兵與薛萬徹等人奮力交戰了很久,薛萬徹鼓噪著想要攻打秦府,秦府將士大為恐懼;尉遲敬德手持李建成、李元吉的首級展示給他們看,東宮和齊府的士兵於是潰散,薛萬徹與數十名騎兵逃入終南山。馮立殺死敬君弘後,對他的部下說:“這也足以稍微報答太子了!”於是解散軍隊,逃到荒野中。
高祖正在海池泛舟,李世民派尉遲敬德入宮宿衛,尉遲敬德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徑直來到高祖麵前。高祖大驚,問道:“今天作亂的是誰?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尉遲敬德回答說:“秦王因為太子、齊王作亂,起兵誅殺了他們,擔心驚動陛下,派我前來宿衛。”高祖對裴寂等人說:“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的事,該怎麼辦呢?”蕭瑀、陳叔達說:“李建成、李元吉本來就沒有參與反隋的謀劃,又對天下沒有功勞,嫉妒秦王功高望重,共同策劃奸邪之事。如今秦王已經討伐並誅殺了他們,秦王的功勞蓋過宇宙,天下人都歸順他,陛下如果立他為太子,把國家大事托付給他,就不會再發生變故了。”高祖說:“好!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當時宿衛軍隊及秦府士兵與東宮、齊府的殘餘勢力還在交戰,尉遲敬德請求高祖下達親筆敕令,命令各路軍隊都接受秦王的調度,高祖同意了。天策府司馬宇文士及從東上閣門出來宣讀敕令,眾人這才安定下來。高祖又派黃門侍郎裴矩前往東宮曉諭各位將士,將士們都解散了。高祖於是召見李世民,撫摸著他的背說:“近來我幾乎因為聽信讒言而產生了像曾參母親那樣的疑慮。”李世民跪下吮吸高祖的乳頭,放聲痛哭了很久。
李建成的兒子安陸王李承道、河東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訓、汝南王李承明、钜鹿王李承義,李元吉的兒子梁郡王李承業、漁陽王李承鸞、普安王李承獎、江夏王李承裕、義陽王李承度,都被處死,並且被削除宗族戶籍。
起初,李建成答應李元吉在自己即位後,立他為皇太弟,所以李元吉為他效死力。各位將領想要把李建成、李元吉的左右親信一百多人全部誅殺,抄沒他們的家產,尉遲敬德堅決反對說:“罪責隻在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他們已經伏法;如果牽連他們的黨羽,不是求得安定的辦法。”於是作罷。當天,朝廷下詔大赦天下。作亂的罪責,隻追究李建成、李元吉,其餘黨羽,一概不問。僧尼、道士、女冠都恢複原樣。國家的各項事務,都由秦王處理。
辛酉日,馮立、謝叔方都主動出來投案;薛萬徹逃亡隱匿,李世民多次派人曉諭他,他才出來。李世民說:“這些人都是忠於自己所侍奉的人,是義士。”於是赦免了他們。
癸亥日,立李世民為皇太子。又下詔:“從今往後,軍隊和國家的各項事務,無論大小,都交給太子決斷,然後再上奏給我。”
臣司馬光說:立嫡長子為太子,是禮的正道。然而高祖之所以能擁有天下,都是太宗的功勞;隱太子李建成因為平庸低劣而位居太宗之上,地位相近、勢力相逼,必然互不相容。如果高祖有周文王的英明,隱太子有泰伯的賢德,太宗有子臧的節操,那麼禍亂怎麼會發生呢!既然不能這樣,太宗起初想要等李建成先發動,然後再回應,這樣的話,事情出於不得已,還算是較好的做法。後來被群臣逼迫,最終導致在宮門喋血,兄弟相殘,被千古譏諷,實在可惜!開創基業、傳授後代的君主,是子孫後代效仿的榜樣,後世中宗、玄宗、肅宗、代宗的皇位傳承,難道不是以太宗的做法為借口嗎!
戊辰日,任命宇文士及為太子詹事,長孫無忌、杜如晦為左庶子,高士廉、房玄齡為右庶子,尉遲敬德為左衛率,程知節為右衛率,虞世南為中舍人,褚亮為舍人,姚思廉為洗馬。把齊王府的財物、器物全部賞賜給尉遲敬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起初,洗馬魏征經常勸說太子李建成早點除掉秦王,李建成失敗後,李世民召見魏征說:“你為什麼要離間我們兄弟!”眾人都為魏征感到擔憂恐懼,魏征卻舉止自若,回答說:“先太子如果早點聽從我的話,必定不會有今天的災禍。”李世民一向器重他的才能,改變臉色禮遇他,任命他為詹事主簿。又從巂州召回王珪、韋挺,都任命為諫議大夫。
李世民下令釋放宮苑中的鷹犬,停止四方的進貢,讓百官各自陳述治理國家的方法,政令簡潔嚴明,朝廷內外都十分高興。
任命屈突通為陝東大行台左仆射,鎮守洛陽。
益州行台仆射竇軌與行台尚書韋雲起、郭行方不和。韋雲起的弟弟韋慶儉及宗族大多侍奉太子李建成,李建成死後,竇軌誣告韋雲起與李建成同謀反叛,將他逮捕斬首。郭行方恐懼,逃奔京城,竇軌追擊他,沒有追上。
吐穀渾侵犯岷州。
突厥侵犯隴州;辛未日,侵犯渭州。派遣右衛大將軍柴紹迎擊。
廢除益州大行台,設置大都督府。
壬申日,高祖用親筆詔書賜給裴寂等人說:“我應當加尊號為太上皇。”
辛巳日,幽州大都督廬江王李瑗反叛,右領軍將軍王君廓殺死他,將首級傳送到京城。
起初,高祖認為李瑗懦弱膽怯,沒有將帥之才,讓王君廓輔佐他。王君廓原本是盜賊,勇猛強悍、陰險狡詐,李瑗對他推心置腹、倚為心腹,答應與他聯姻。太子李建成圖謀殺害秦王,秘密與李瑗勾結。李建成死後,朝廷下詔派遣通事舍人崔敦禮乘坐驛車召見李瑗。李瑗心中不安,與王君廓商議。王君廓想要捉拿李瑗立功,於是勸說:“大王如果入朝,必定沒有保全的道理。如今你擁有數萬軍隊,為什麼要接受一個使者的召見,自投羅網呢!”於是二人相對而泣。李瑗說:“我現在把性命托付給你,起兵之事就決定了。”於是劫持崔敦禮,詢問京城的機密事務;崔敦禮不屈服,李瑗將他囚禁,派遣驛使征調軍隊,並且召見燕州刺史王詵趕赴薊州,與他商議事情。兵曹參軍王利涉勸說李瑗:“王君廓反複無常,不能把機密大權托付給他,應當早點除掉他,用王詵代替他。”李瑗不能決斷。王君廓得知後,前去拜見王詵,王詵正在洗頭,握著頭發出來見他,王君廓親手殺死他,拿著他的首級告訴眾人:“李瑗與王詵一同反叛,囚禁敕使,擅自征調軍隊。如今王詵已經被誅殺,隻剩下李瑗,他成不了什麼大事。你們是願意跟隨李瑗被滅族,還是願意跟隨我獲取富貴呢?”眾人都說:“願意跟隨您討伐叛賊。”王君廓於是率領麾下一千多人,翻越西城進入城中,李瑗沒有察覺;王君廓進入監獄救出崔敦禮,李瑗才知道事情敗露,迅速率領左右數百人身披鎧甲而出,在門外遇到王君廓。王君廓對李瑗的部下說:“李瑗謀反,你們為什麼要跟隨他陷入絕境呢!”眾人都丟棄兵器潰散。隻剩下李瑗一人,罵王君廓說:“小人出賣我,你也會遭到報應的!”於是捉拿李瑗,將他縊殺。壬午日,任命王君廓為左領軍大將軍兼幽州都督,把李瑗的家眷賞賜給他。崔敦禮是崔仲方的孫子。乙酉日,廢除天策府。
秋季七月己醜日,柴紹在秦州擊敗突厥,斬殺特勒一人,士兵首級一千多顆。
任命秦府護軍秦叔寶為左衛大將軍,又任命程知節為右武衛大將軍,尉遲敬德為右武候大將軍。
壬辰日,任命高士廉為侍中,房玄齡為中書令,蕭瑀為左仆射,長孫無忌為吏部尚書,杜如晦為兵部尚書。癸巳日,任命宇文士及為中書令,封德彝為右仆射;又任命前天策府兵曹參軍杜淹為禦史大夫,中書舍人顏師古、劉林甫為中書侍郎,左衛副率侯君集為左衛將軍,左虞候段誌玄為驍衛將軍,副護軍薛萬徹為右領軍將軍,右內副率張公謹為右武候將軍,右監門率長孫安業為右監門將軍,右內副率李客師為領左右軍將軍。長孫安業是長孫無忌的兄長;李客師是李靖的弟弟。
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的黨羽逃亡藏匿在民間,雖然經過大赦,但仍然心中不安,貪圖賞賜的人爭相告發捕捉他們。諫議大夫王珪把這件事告知太子李世民。丙子日,太子下令:“六月四日以前與東宮、齊王有關聯的事情,七月十七日以前與李瑗有關聯的事情,都不準告發,違反者以誣告罪論處。”
丁酉日,派遣諫議大夫魏征安撫山東地區,允許他根據情況自行處理事務。魏征到達磁州,遇到州縣關押著前太子千牛李誌安、齊王護軍李師行,準備押送到京城,魏征說:“我接受任命的時候,前太子、齊府的左右親信都已被赦免,不再追究;如今又押送李師行等人,那麼誰不會心生疑慮呢!即使派遣使者,人們又誰會相信呢!我不能因為顧慮自身嫌疑,而不為國家考慮。況且既然蒙受國家以國士相待,怎麼敢不以國士的方式報答呢!”於是將他們全部釋放。太子聽說後,十分高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右衛率府鎧曹參軍唐臨出任萬泉縣丞,縣裡關押著十幾名囚犯,恰逢春雨降臨,唐臨釋放他們,讓他們回家耕種,囚犯們都如期返回。唐臨是唐令則弟弟的兒子。
八月丙辰日,突厥派遣使者請求講和。
壬戌日,吐穀渾派遣使者請求講和。
癸亥日,高祖下詔將皇位傳給太子李世民。太子堅決推辭,高祖不允許。甲子日,太宗李世民在東宮顯德殿即位,大赦天下;關內地區及蒲州、芮州、虞州、泰州、陝州、鼎州免除租調兩年,其餘各州免除徭役一年。
癸未日,太宗下詔:“宮中宮女眾多,幽禁在深宮之中實在令人憐憫,應當挑選釋放一部分,讓她們各自回歸親戚身邊,聽任她們嫁人。”
起初,稽胡酋長劉仚成率領部眾投降梁師都,梁師都聽信讒言殺死了他,因此他的部下心生猜忌恐懼,大多前來投降唐朝。梁師都勢力逐漸衰弱,於是前往突厥朝拜,為突厥出謀劃策,勸說突厥入侵唐朝。於是頡利、突利兩位可汗聯合率領十多萬騎兵侵犯涇州,推進到武功,京城實行戒嚴。
丙子日,太宗立妃子長孫氏為皇後。長孫皇後年少時喜愛讀書,言行舉止必定遵循禮法。太宗做秦王時,與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產生矛盾,長孫皇後侍奉高祖,順從各位妃嬪,彌補秦王與他們之間的嫌隙,在內部給予太宗很大幫助。等到正位中宮後,她致力於崇尚節儉,服飾車馬隻滿足所需而已。太宗非常敬重她,曾經與她商議賞罰之事,皇後推辭說:“‘母雞在早晨打鳴,這個家庭就會衰敗’,我是婦人,怎麼敢乾預朝政呢!”太宗再三詢問,她始終不回答。
己卯日,突厥進軍侵犯高陵。辛巳日,涇州道行軍總管尉遲敬德與突厥在涇陽交戰,大敗突厥,擒獲突厥俟斤阿史德烏沒啜,斬首一千多級。
癸未日,頡利可汗進軍到渭水便橋以北,派遣他的心腹執失思力入朝拜見太宗,以窺探唐朝的虛實。執失思力大肆吹噓:“頡利、突利兩位可汗率領百萬大軍,如今已經到達!”太宗斥責他說:“我與你們可汗當麵訂立和親盟約,前後贈送的金銀布帛不計其數。你們可汗背棄盟約,率領軍隊深入我國領土,對我大唐毫無愧疚之心嗎?你們雖然是戎狄之人,也有人心,怎麼能完全忘記大恩,自誇強盛呢?我現在就先斬了你!”執失思力恐懼,請求饒命。蕭瑀、封德彝請求以禮遣送他回去。太宗說:“我現在把他遣送回去,突厥會認為我畏懼他們,就會更加肆意侵犯。”於是將執失思力囚禁在門下省。
太宗親自出玄武門,與高士廉、房玄齡等人騎馬徑直前往渭水邊,與頡利可汗隔河對話,斥責他背棄盟約。突厥人十分驚慌,都下馬列隊跪拜。不久後,各路軍隊陸續趕到,旌旗鎧甲遮蔽原野,頡利可汗見執失思力沒有返回,而且太宗挺身而出、輕率出陣,軍隊陣容十分強盛,麵露懼色。太宗指揮各路軍隊後退排列成陣,獨自留下與頡利可汗對話。蕭瑀認為太宗輕敵,拉住太宗的馬韁繩堅決勸諫,太宗說:“我已經謀劃得很周密了,不是你所能明白的。突厥之所以敢傾全國之力前來,徑直抵達京城郊外,是因為我國內部有禍亂,我剛剛即位,認為我不能抵抗他們的緣故。如果我表現出軟弱,關閉城門堅守,突厥必定會放縱士兵大肆劫掠,再也無法控製。所以我輕裝騎馬獨自出陣,顯示出輕視他們的樣子;又炫耀軍隊的陣容,讓他們知道我軍必定會出戰;出其不意,讓他們失去圖謀。突厥軍隊深入我國領土,必定會有畏懼之心,所以與他們交戰就能取勝,與他們講和就能穩固。製服突厥,就在這一舉動,你隻管看著吧!”當天,頡利可汗前來請求講和,太宗下詔批準。太宗當天返回宮中。乙酉日,太宗又前往城西,殺白馬,與頡利可汗在便橋之上訂立盟約。突厥率領軍隊撤退。
蕭瑀向太宗請教說:“突厥沒有講和的時候,各位將領爭相請求出戰,陛下不允許,我等也感到疑惑,不久後突厥自行撤退,陛下的計策是什麼呢?”太宗說:“我觀察突厥的軍隊雖然眾多但軍容不整,君臣的心思隻在貪圖財物上,當他們請求講和的時候,可汗獨自在渭水西岸,達官貴人都前來拜見我,如果我把他們灌醉後捆綁起來,趁機襲擊他們的軍隊,必定勢如破竹。又命令長孫無忌、李靖在豳州埋伏軍隊等待他們,突厥如果逃奔回去,埋伏的軍隊在前方攔截,大軍在後方追擊,消滅他們易如反掌。我之所以不交戰,是因為我即位時間尚短,國家尚未安定,百姓尚未富足,暫且應當以安撫為主。一旦與突厥交戰,損失會非常大;突厥與我們結怨加深,因畏懼而修整軍備,那麼我就難以實現消滅他們的誌向了。所以我收起鎧甲、隱藏兵器,用金銀布帛引誘他們,他們得到想要的東西,自然會撤退,心誌驕傲懈怠,不再修整防備,然後我們養精蓄銳、等待時機,就能一舉將他們消滅。想要奪取它,必須先暫時給予它,說的就是這個道理。你明白了嗎?”蕭瑀再次跪拜說:“這不是我所能比得上的。”
喜歡資治通鑒白話版請大家收藏:()資治通鑒白話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