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55年大事記
秦昭襄王五十二年公元前255年),秦國河東郡守王稽因勾結其他諸侯國,被判處死刑,在鬨市中公開斬首示眾。這件事讓秦國丞相範雎心裡越來越不痛快。
有一天,秦昭襄王上朝時忍不住歎氣,範雎趕緊問大王為何發愁。昭襄王說:“武安君白起死了,鄭安平、王稽又先後背叛,現在國內沒有得力的將領,國外強敵環伺,我能不擔心嗎?”範雎聽了心裡直發毛,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這時,從燕國來的蔡澤聽說了這事,就往西來到秦國。他先派人在鹹陽城放風:“蔡澤可是天下有名的辯論高手,他要是見到秦王,肯定能把範雎丞相拉下馬,搶走相位!”範雎一聽就火了,立刻派人把蔡澤叫來。蔡澤見到範雎,態度十分傲慢,禮數也不周。範雎心裡窩火,質問他:“聽說你到處宣揚要取代我當丞相,有什麼高見,說來聽聽!”
蔡澤說:“哎呀,您怎麼現在才明白啊!就像春夏秋冬四季輪回,完成使命的就該退場。您難道沒看到秦國的商鞅、楚國的吳起、越國的文種的下場嗎?您真希望和他們一樣?”範雎故意說:“為什麼不行?這三個人都是大義和忠誠的典範,君子為了成就名聲不惜犧牲性命,死而無憾!”
蔡澤反駁道:“人建功立業,誰不想功成名就、全身而退?最好是名聲和性命都保住;其次是留下美名但犧牲生命;最下等是名聲受損卻苟且偷生。商鞅、吳起、文種對君主忠心耿耿,這值得肯定。但周朝的閎夭、周公,難道不也是又忠誠又聖明嗎?和閎夭、周公比,這三個人難道更值得羨慕嗎?”範雎點頭說:“有道理。”蔡澤接著問:“那您覺得,當今秦王和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踐相比,誰更念舊情、不辜負功臣?”範雎說:“不好說。”蔡澤又問:“您的功勞能比得上商鞅、吳起、文種嗎?”範雎說:“比不上。”蔡澤說:“那您要是還賴在相位上不退,恐怕比他們三人的下場更慘!俗話說‘太陽到了正午就會西斜,月亮圓了就會變缺’,懂得進退屈伸,順應時勢變化,這才是聖人之道。現在您大仇得報,恩德也回饋完了,心願已了卻還不變通,我真為您擔心。”
範雎覺得蔡澤說得在理,就把他奉為上賓,還推薦給秦昭襄王。秦王和蔡澤一談,非常高興,任命他為客卿。不久後,範雎借口生病辭去丞相之職。秦王正欣賞蔡澤的謀略,就任命他為丞相。不過,蔡澤當丞相沒幾個月,也辭職了。
這一年,楚國的春申君黃歇讓荀子擔任蘭陵縣令。荀子是趙國人,名況。他曾經和臨武君在趙孝成王麵前討論軍事。趙王問:“打仗最重要的是什麼?”臨武君說:“上要順應天時,下要占據地利,觀察敵人的動向,後發製人,先一步到達關鍵位置,這就是用兵的關鍵。”
荀子不同意:“不對!我聽說古代用兵的根本,在於讓百姓齊心。弓箭不好,神箭手後羿也射不中;六匹馬不配合,善禦者造父也跑不遠;百姓不擁護,商湯王、周武王也不能必勝。所以善於贏得民心的人,才是真正會用兵的人,用兵的關鍵就在於讓百姓歸附。”
臨武君反駁道:“不對!用兵看重的是形勢和謀略,講究出奇製勝。善於用兵的人,行動神出鬼沒,敵人根本摸不清虛實。孫武、吳起用這一套打遍天下無敵手,何必非要靠百姓擁護?”
荀子說:“您說的是權謀之術,我說的是仁義之師。仁義之師是不能用詐術對付的。那些能用詐術打敗的,都是懈怠疏忽、紀律渙散、君臣離心離德的軍隊。用夏桀的手段對付夏桀,還有點投機取巧的可能;但用夏桀的手段對付唐堯,就像拿雞蛋砸石頭,用手指攪開水,跳進水火裡,隻有完蛋的份!仁義之師上下一心,士兵對君主就像兒子對父親、弟弟對哥哥,就像手臂保護頭臉、掩護胸腹一樣。想偷襲他們,和先驚動他們再進攻,結果都一樣。而且仁義之師消息靈通,治理十裡之國就能了解百裡之外的情況,治理百裡之國就能掌握千裡之內的動靜。他們耳聰目明,警戒心強,團結一心。這樣的軍隊,聚集起來就是精銳,分散開來也能保持陣列;展開就像鋒利的莫邪寶劍,碰上就被斬斷;衝鋒就像寶劍的尖鋒,擋著就會潰敗;安營紮寨就像磐石一樣穩固,敵人撞上來隻會碰得頭破血流。再說,殘暴君主的百姓會幫他打仗嗎?百姓親近我們就像親近父母,喜歡我們就像喜歡香花芳草;回頭看他們的君主,就像看到臉上刺字的罪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是像夏桀、盜蹠那樣的壞人,難道會幫自己討厭的人,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嗎?這就像讓人家的孩子去傷害自己的父母,百姓肯定會跑來通風報信,還怎麼偷襲?所以實行仁義的國家越來越強大,諸侯中先歸順的能平安,後歸順的有危險,對抗的會被削弱,反叛的隻有滅亡。《詩經》說:‘周武王發兵,威風凜凜持大斧,像烈火熊熊,沒人敢阻擋’,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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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孝成王和臨武君說:“說得好!那王者之師該怎麼做才能打勝仗呢?”荀子說:“君主賢明,國家就治理得好;君主無能,國家就混亂。重視禮義,國家就太平;輕視禮義,國家就動蕩。國家治理得好就強大,治理得差就弱小,這是強弱的根本。君主值得百姓仰望,百姓才願意為他效力;不值得仰望,百姓就不會出力。百姓肯效力國家就強,不肯效力就弱,這是常理。尊重人才、愛護百姓、政令有信、慎重用兵、權力集中的國家就強,反之就弱。
“齊國重視‘技擊之士’,殺敵一人就賞錢,但沒有其他獎勵。遇到小股敵人還能應付,碰上強敵就會一哄而散,像飛鳥一樣不可靠,這是亡國之兵,和花錢雇來的市井混混差不多。魏國的武卒選拔嚴格,士兵要穿三層鎧甲,能拉開十二石的強弩,背著五十支箭,扛著戈,戴著頭盔,掛著劍,再帶上兩天的口糧,半天能跑一百裡。一旦入選,全家免徭役,還分好田好宅。但幾年後體力下降,待遇卻不能取消,重新訓練又很麻煩,國家地盤雖大,稅收卻少,這是危險的軍隊。秦國呢,百姓生活困苦,朝廷用嚴刑峻法控製他們,用獎賞誘惑,用刑罰恐嚇,百姓想從朝廷得到好處,除了打仗沒彆的路。而且按軍功行賞,五名甲士殺敵立功,就能役使五戶人家,所以秦國四代都打勝仗,不是靠運氣,而是有製度保障。
“齊國的技擊之士打不過魏國的武卒,魏國的武卒打不過秦國的銳士,秦國的銳士比不過齊桓公、晉文公訓練有素的軍隊,而齊桓、晉文的軍隊又比不上商湯、周武王的仁義之師。碰上仁義之師,就像拿焦土砸石頭,一碰就碎。前麵說的這幾個國家的軍隊,都是貪圖獎賞、追逐利益的,和做買賣差不多,根本不懂尊崇君主、遵守法製、堅守節操的道理。如果有諸侯能以禮義治國,就能輕鬆打敗他們。招募士兵、玩弄權謀、崇尚功利,隻能暫時得逞;用禮義教化百姓,才能長治久安。用詐術對付詐術,還有高下之分;用詐術對付講禮義的軍隊,就像拿錐子鑿泰山,根本不可能成功。商湯、周武王討伐夏桀、商紂,指揮若定,那些強國都乖乖聽話,殺桀、紂就像殺一個獨夫民賊。所以《泰誓》說‘獨夫紂’,就是這個意思。軍隊上下一心講禮義,就能稱霸天下;小範圍做到,也能製服鄰國。靠招募、欺詐、功利組建的軍隊,勝敗無常,忽強忽弱,早晚要滅亡,這叫‘盜兵’,君子是不屑於用的。”
趙孝成王和臨武君又問:“那怎麼才能當好將領呢?”荀子說:“智慧的關鍵在於不猶豫不決,行動的關鍵在於不犯錯,做事的關鍵在於不後悔。做到不後悔就夠了,不能強求事事完美。所以製定號令,要威嚴莊重;獎賞懲罰,要說到做到;安營紮寨、物資儲備,要周密堅固;行軍打仗,要穩重又迅速;偵察敵情,要隱秘深入,多方驗證;決戰時,要按計劃行事,不做沒把握的事,這叫‘六術’。不要隻想當將領,卻害怕被免職;不要打了勝仗就輕敵;不要對內耍威風,對外卻輕視敵人;不要隻看到利益,不顧危害;謀劃事情要深思熟慮,使用財物要大方,這叫‘五權’。將領有三種情況可以不服從君主命令:明知地形不利不能出戰,明知打不贏不能出戰,明知會傷害百姓不能出戰,這叫‘三至’。接受君主命令指揮軍隊,一旦軍隊穩定,各項事務走上正軌,就不能因君主的喜怒或敵人的挑釁而動搖,這才是優秀的將領。謀劃事情要提前準備,保持敬畏之心,做事有始有終,這才能大吉大利。所有事情,成功在於認真,失敗在於懈怠。所以認真戰勝懈怠就能成功,懈怠戰勝認真就會失敗;計謀戰勝私欲就能順利,私欲戰勝計謀就會出亂子。打仗要像防守一樣謹慎,行軍要像打仗一樣警惕,立了功要當作僥幸。認真謀劃,認真做事,認真對待下屬、士兵和敵人,不疏忽任何一個環節,這叫‘五無曠’。能做到這‘六術’‘五權’‘三至’,再加上恭敬謹慎、毫不懈怠,就是天下無敵的良將,簡直和神明一樣厲害了!”
臨武君說:“講得太好了!我還想請教,王者之師的軍規製度是怎樣的呢?”荀子回答道:“將領要像守護戰鼓一樣,到死都不離開指揮崗位;駕車的馭手要像緊攥韁繩一樣,死也要保證方向正確;各級官吏要堅守職責,士兵和將領要嚴守隊列。聽見戰鼓就進攻,聽見鑼聲就撤退。服從命令是頭等大事,建立戰功還在其次。命令不進攻卻擅自前進,就跟命令不撤退卻擅自後退一樣,罪過是相同的。
“行軍打仗時,不殺害老弱之人,不踐踏莊稼。對手投降了就不再抓捕,負隅頑抗的絕不赦免,放下武器逃命的不再追擊。我們討伐敵人,不是要殺普通百姓,而是要鏟除那些禍亂百姓的人。要是百姓保護壞人,那他們也就跟壞人沒什麼兩樣。所以,放下武器投降的能活命,繼續抵抗的隻有死路一條,逃跑求生的可以免死。當年,微子啟因為歸順周朝,被封在宋國;而商紂王的寵臣曹觸龍,就在軍中被處決。周朝對待商朝的百姓,和對待自己的百姓沒什麼區彆,所以近處的百姓歌頌周朝,樂於接受統治;遠處的百姓不辭辛勞,紛紛前來歸附。哪怕是偏遠落後的地方,也都願意聽從調遣,安居樂業。整個天下就像一家人,凡是能到的地方,沒有人不歸順,這才是‘人師’為人表率的王者之師)。《詩經》裡說‘從西到東,從南到北,沒有不歸服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王者之師隻有討伐不義,而不是單純為了爭戰。敵人據城堅守,不輕易強攻;對方武裝抵抗,也不貿然攻擊。如果敵人內部上下和睦,還要表示慶賀。不屠戮城中百姓,不搞偷襲,不長期駐軍,戰爭不拖延太久。這樣一來,生活在混亂之地的百姓,都盼望著王者之師的統治,不再安心於原來的君主,一心盼著王者之師到來。”臨武君聽完,連連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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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囂問荀子:“先生談論軍事,總把仁義當作根本。仁就是愛護他人,義就是遵循道理,那為什麼還要用兵呢?用兵不就是為了爭奪利益嗎?”荀子說:“這不是你能理解的。仁者愛護他人,正因為愛護,所以才痛恨那些傷害他人的人;義者遵循道理,正因為遵循,所以才厭惡那些破壞秩序的人。軍隊的作用,是禁止暴行、消除禍害,而不是為了爭奪利益。”
這期間,燕國的燕孝王去世,他的兒子喜繼位。周王室的百姓紛紛向東逃亡。秦國奪走了周朝的寶器,還把西周公遷徙到憚狐這個地方。楚國把魯國遷到莒地,趁機占領了魯國原來的土地。
公元前254年秦昭襄王五十三年),秦國將領摎攻打魏國,奪取了吳城。韓國國君前往秦國朝見。魏國幾乎完全聽從秦國的命令。
公元前253年秦昭襄王五十四年),秦昭襄王在雍地舉行郊祀,祭祀天帝。楚國遷都到巨陽。
公元前252年秦昭襄王五十五年),衛國的衛懷君到魏國朝見,結果被魏國人抓起來殺掉了,魏國又立了他的弟弟為君,這就是衛元君。衛元君是魏國的女婿。
公元前251年秦昭襄王五十六年)秋天,秦昭襄王去世,太子安國君繼位,史稱秦孝文王。他尊封唐八子為唐太後,立子楚為太子。趙國護送子楚的妻子和孩子回到秦國。韓國國君穿著喪服,前往秦國吊唁。
燕國的新國君喜派栗腹帶著五百金,去趙國與趙王交好,名義上是請趙王喝酒。栗腹回來後卻對燕王說:“趙國的壯年男子都死在長平之戰了,剩下的孩子還沒長大,現在可以攻打趙國。”燕王找來昌國君樂閒商量,樂閒說:“趙國四麵都是戰場,百姓熟悉軍事,不能打。”燕王說:“我用五倍的兵力去打他們。”樂閒還是說不行。燕王很生氣。其他大臣都覺得能打,於是燕國派出兩千輛戰車,栗腹率軍攻打鄗城,卿秦率軍攻打代地。將渠勸阻說:“剛和人家互通關卡、訂立盟約,還送五百金請人家國君喝酒,使者一回來就攻打,這不吉利,肯定打不贏。”燕王不聽,還親自率領另一支軍隊跟進。將渠拽住燕王的綬帶阻攔,燕王一腳把他踢開。將渠哭著說:“我不是為自己,是為大王您啊!”燕國軍隊到達宋子,趙國派廉頗迎戰,在鄗城打敗栗腹,在代地打敗卿秦和樂乘,還乘勝追擊了五百多裡,包圍了燕國都城。燕國隻好求和,趙國人說:“必須讓將渠來談和。”燕王沒辦法,任命將渠為相國去和談,趙國這才撤兵。這一年,趙國的平原君趙勝去世。
公元前250年秦孝文王元年)冬天十月己亥日,秦孝文王正式即位,可才過了三天就去世了。他的兒子子楚繼位,史稱秦莊襄王。莊襄王尊封華陽夫人為華陽太後,生母夏姬為夏太後。
燕國的一位將領攻打齊國的聊城,成功占領。但有人在燕王麵前說他壞話,這位將領害怕,就守著聊城,不敢回燕國。齊國的田單來攻打聊城,打了一年多都沒打下來。魯仲連寫了一封信,綁在箭上射進城裡給燕將。信裡給他分析利害:“我替您打算,要麼回燕國,要麼投降齊國。現在您獨自守著這座孤城,齊國的軍隊越來越多,燕國的救兵卻遲遲不來,您還能怎麼辦呢?”燕將看完信,哭了三天,一直猶豫不決。想回燕國,已經和燕王有了嫌隙;想投降齊國,又擔心自己在齊國殺了太多人,投降後會被羞辱。最後他長歎一聲:“與其被彆人殺,不如我自殺!”就拔劍自刎了。聊城一下子亂了,田單趁機攻下聊城。回去後,田單向齊王舉薦魯仲連,齊王想封他爵位。魯仲連卻逃到了海上,說:“我寧可過著貧賤的生活,不受拘束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願為了富貴而屈服於人!”
魏安厘王向子順打聽,當今天下誰算真正的高士。子順說:“這樣的人世上沒有,如果非要找個差不多的,那應該是魯仲連吧!”魏王說:“魯仲連的行為是勉強做出來的,不是天性自然如此。”子順說:“其實人人都是在‘做’。堅持做下去,就能成為君子;一直做不改變,習慣就會融入本性;習慣成自然,那就和天性沒什麼區彆了。”
公元前249年秦莊襄王元年),呂不韋當上秦國的相國。東周君策劃聯合諸侯攻打秦國,秦莊襄王派呂不韋帶兵討伐,滅掉了東周,把東周君遷到陽人聚。從此,周朝祭祀斷絕,徹底滅亡。周朝滅亡時,總共剩下河南、洛陽、穰城、平陰、偃師、鞏、緱氏這七個城邑。秦國把河南、洛陽十萬戶百姓封給呂不韋,封他為文信侯。秦國將領蒙驁攻打韓國,奪取了成皋、滎陽,秦國在這裡首次設立三川郡。這一年,楚國滅掉魯國,把魯頃公遷到卞地,讓他成為平民。
公元前248年秦莊襄王二年),發生了日食。秦國將領蒙驁攻打趙國,平定太原,奪取了榆次、狼孟等三十七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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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國的春申君黃歇對楚王說:“淮北地區挨著齊國,形勢危急,請求把這裡設為郡,然後把我封到江東。”楚王答應了他的請求。春申君就在原來吳國的廢墟上修建城邑作為自己的都邑,宮殿房屋等修建得非常豪華壯觀。
公元前247年秦莊襄王三年),秦國將領王齕攻打上黨郡的各個城池,全部攻占,秦國在此首次設立太原郡。秦國的蒙驁率軍攻打魏國,奪取了高都和汲地。魏軍多次戰敗,魏王非常擔憂,就派人到趙國去請信陵君魏無忌回國。信陵君害怕回國後被治罪,不肯回去,還告誡門下的人說:“誰敢替魏國的使者通報消息,就處死!”門客們都不敢進諫。毛公和薛公去見信陵君,說:“公子您之所以在諸侯中享有很高的威望,不過是因為有魏國作為後盾。現在魏國形勢危急,您卻不關心,一旦秦國攻克大梁,毀掉先王的宗廟,您還有什麼臉麵立足天下呢!”話還沒說完,信陵君臉色就變了,急忙吩咐駕車趕回魏國。魏王拉著信陵君的手哭泣,任命他為上將軍。信陵君派人向各諸侯國求援。諸侯們聽說信陵君又擔任了魏國的將領,都派兵來救魏國。信陵君率領五國聯軍在黃河以南打敗了蒙驁,蒙驁敗逃。信陵君一直追到函穀關,把秦軍壓製在關內後才返回。
安陵人縮高的兒子在秦國做官,秦國派他去守衛管邑。信陵君攻打管邑,久攻不下,就派人對安陵君說:“請您把縮高派來,我將封他為五大夫,讓他擔任執節尉。”安陵君說:“安陵是個小國,不能強求百姓一定聽從我的命令。您的使者還是親自去請他吧。”於是安陵君派官吏帶領信陵君的使者到縮高的住處。使者傳達了信陵君的命令,縮高說:“信陵君看重我,是想讓我去攻打管邑。但父親去攻打兒子守衛的城池,這會被人笑話的;如果兒子看到我就投降,那他就是背叛君主。父親教兒子背叛,這也不是信陵君您所希望看到的。我冒昧地再次推辭!”使者把縮高的話回報給信陵君。信陵君大怒,又派使者到安陵君那裡,說:“安陵的土地,也是魏國的土地。現在我攻打管邑攻不下來,那麼秦國的軍隊就會威脅到魏國,魏國的社稷必定危險。希望您能把縮高活著捆起來送到我這裡!如果您不把他送來,我就派十萬大軍開到安陵城下!”安陵君說:“我的先君成侯接受魏襄王的詔令來守衛這座城,親手接受了太府的法令,法令的上篇說:‘兒子殺父親,臣子殺君主,按規定不能赦免。國家即使實行大赦,投降敵國的人和逃亡的人也不能包括在內。’現在縮高推辭了高官來保全父子間的大義,而您說‘一定要把他活著送來’,這是讓我違背襄王的詔令,廢除太府的法令,我即使死了,也始終不敢這樣做!”縮高聽說後,說:“信陵君這個人,強悍勇猛又剛愎自用,我這番拒絕的話回去後必定會給安陵國帶來災禍。我已經保全了自己,沒有違背作為臣子的道義,怎麼能讓我的君主遭受魏國的威脅呢!”於是就到使者住的地方,刎頸自殺了。信陵君聽說後,穿著喪服離開正屋居住,派使者向安陵君道歉說:“我無忌是個小人,被思慮所困,對您失信了,請讓我再次拜謝,向您賠罪!”
秦王派人拿了一萬斤黃金到魏國去離間信陵君和魏王的關係,找到了原來晉鄙的門客,讓他勸說魏王:“公子流亡在外十年了,現在又擔任了魏國的將領,諸侯都聽他的,天下人隻知道有信陵君,卻不知道有魏王您啊。”秦王又多次派人向信陵君祝賀:“您當上魏王了嗎?”魏王天天聽到這些詆毀信陵君的話,不能不信,就派人代替信陵君統率軍隊。信陵君自己知道又因為彆人的詆毀而被廢黜,就稱病不再上朝,日夜以酒色自娛,過了四年就去世了。韓國國君前來吊唁,信陵君的兒子覺得很榮幸,把這件事告訴了子順。子順說:“一定要按照禮儀推辭。‘鄰國的君主來吊唁,應該由君主來主持這件事。’現在君主沒有命令你,那你就沒有理由接受韓國國君的吊唁。”信陵君的兒子就推辭了。
這一年五月丙午日,秦莊襄王去世。太子嬴政即位,當時他才十三歲,國家大事都委托給文信侯呂不韋,呂不韋被稱為“仲父”。晉陽發生了反叛。
公元前246年秦始皇元年),秦國將領蒙驁率軍平定了晉陽的叛亂。韓國想讓秦國疲憊不堪,使它沒有精力向東征伐,就派水利專家鄭國到秦國做間諜,從仲山開鑿涇水修一條水渠,沿著北山向東流入洛水。修到一半的時候,秦國發覺了鄭國的間諜身份,想殺了他。鄭國說:“我是為韓國延長了幾年的壽命,但是這條水渠修成後,也將是秦國萬世的利益啊。”於是秦國就讓他繼續修渠。這條水渠引來含有淤泥的水,灌溉了四萬多頃鹽堿地,每畝的收成達到一鐘,關中地區因此更加富饒。
公元前245年秦始皇二年),秦國將領麃公率軍攻打卷地,斬殺了三萬人。趙國任命廉頗為代理相國,攻打魏國,奪取了繁陽。趙孝成王去世,他的兒子趙悼襄王繼位,派武襄君樂乘代替廉頗。廉頗大怒,攻打樂乘,樂乘逃走,廉頗也逃到了魏國。過了很久,魏國也不能重用他。趙國的軍隊多次被秦國圍困,趙王想再次起用廉頗,廉頗也想再次為趙國效力。趙王派使者去看看廉頗是否還能任用。廉頗的仇人郭開給了使者很多錢,讓他詆毀廉頗。廉頗見到使者,一頓飯吃了一鬥米、十斤肉,還披上鎧甲騎上馬,顯示自己還能打仗。使者回來報告說:“廉將軍雖然老了,但飯量還不錯;不過和我坐著的時候,一會兒就去了三次廁所。”趙王認為廉頗老了,就沒有召回他。楚國人暗中派人去迎接廉頗。廉頗擔任楚國的將領後,沒有建立什麼功勞,他說:“我還是想指揮趙國的士兵啊。”最終死在壽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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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44年秦始皇三年),發生了大饑荒。秦國的蒙驁攻打韓國,奪取了十二座城池。趙王任命李牧為將領,攻打燕國,奪取了武遂和方城。李牧是趙國北部邊境的優秀將領,曾經駐守在代郡、雁門郡防備匈奴,他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自行設置官吏,城市的稅收都送到將軍幕府,作為士兵的費用,每天宰殺幾頭牛犒勞士兵;讓士兵練習騎馬射箭,謹慎地看守烽火台,多派間諜打探消息,還規定:“匈奴如果入侵,立刻進入營壘堅守。有敢擅自捕捉俘虜的斬首!”匈奴每次入侵,烽火台都會謹慎地發出警報,趙軍就立刻進入營壘堅守,不與匈奴作戰。這樣過了幾年,也沒有什麼損失。匈奴都認為李牧膽小,就連趙國邊境的士兵也認為自己的將領膽小。趙王責備李牧,李牧還是像以前一樣。趙王大怒,派彆人代替了他。過了一年多,趙軍多次出戰,都不順利,損失了很多人和財物,邊境地區也不能正常耕種和放牧了。趙王又請李牧出任將領,李牧閉門不出,稱病推辭。趙王強行起用他,李牧說:“如果一定要用我,我還是像以前那樣做,才敢接受命令。”趙王答應了他。
李牧到了邊境,還是按照以前的規定行事。匈奴幾年都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始終認為李牧膽小。邊境的士兵每天都能得到賞賜卻沒有作戰的機會,都希望能打一仗。於是李牧精心挑選了一千三百輛戰車,一萬三千匹戰馬,能衝鋒陷陣的勇士五萬人,善射的士兵十萬人,全部組織起來進行軍事訓練;又大肆放牧,讓人民布滿田野。匈奴小股部隊入侵時,李牧假裝失敗,把幾十個人丟給匈奴。單於聽說後,率領大批人馬前來入侵。李牧布下許多奇特的戰陣,張開左右兩翼攻擊匈奴,大敗匈奴,殺死匈奴十多萬騎兵,滅掉了襜襤,打敗了東胡,使林胡投降。單於逃跑,十多年都不敢靠近趙國邊境。
在這之前,天下文明的國家有七個,其中有三個國家和戎狄接壤:秦國在隴山以西有綿諸、緄戎、翟等戎族部落,在岐山、梁山、涇水、漆水以北有義渠、大荔、烏氏、朐衍等戎族部落;趙國北部有林胡、樓煩等戎族部落;燕國北部有東胡、山戎等戎族部落;這些戎族部落各自分散居住在溪穀中,有自己的君長,聚集起來的部落有一百多個,但沒有一個能統一起來。後來義渠修築城郭來防守,秦國逐漸蠶食它的土地,到秦惠王時就攻下了義渠的二十五座城池。秦昭王的時候,宣太後引誘義渠王,在甘泉宮把他殺了,然後發兵攻打義渠,滅掉了它;秦國開始在隴西、北地、上郡修築長城來抵禦胡人。趙武靈王向北打敗了林胡、樓煩,修築長城,從代郡沿著陰山腳下,一直到高闕作為要塞,還設置了雲中、雁門、代郡。後來燕國的將領秦開在胡人那裡做人質,胡人非常信任他;他回國後就襲擊並打敗了東胡,東胡後退了一千多裡;燕國也修築長城,從造陽一直到襄平,設置了上穀、漁陽、右北平、遼東郡來抵禦胡人。到了戰國末期,匈奴開始強大起來。
公元前243年秦始皇四年),春天,秦國的蒙驁率軍攻打魏國,奪取了昫邑和有詭。到了三月,秦軍撤兵。
在趙國做人質的秦國公子回到秦國;趙國在秦國做人質的太子也返回了趙國。
七月,發生了蝗災,還流行瘟疫。秦國下令,百姓隻要繳納一千石糧食,就可以被授予一級爵位。
這一年,魏安厘王去世,他的兒子魏景湣王繼位。
公元前242年秦始皇五年),蒙驁再次攻打魏國,奪取了酸棗、燕、虛、長平、雍丘、山陽等二十座城池;秦國在此首次設立東郡。
當初,劇辛在趙國的時候和龐煖關係很好,後來劇辛到燕國做官。燕王看到趙國多次被秦國圍困,廉頗離開了趙國,龐煖擔任趙國將領,就想趁著趙國處境艱難的時候攻打它,燕王向劇辛詢問,劇辛回答說:“龐煖這個人容易對付。”於是燕王派劇辛率軍攻打趙國。趙國的龐煖率軍抵抗,殺死了劇辛,殲滅燕軍兩萬人。
各諸侯國擔心秦國沒完沒了地攻打征伐。
公元前241年秦始皇六年),楚國、趙國、魏國、韓國、衛國組成合縱聯盟攻打秦國,楚王擔任合縱聯盟的盟主,春申君實際主持事務,聯軍先奪取了壽陵。打到函穀關的時候,秦軍出關迎戰,五國聯軍都戰敗逃走。楚王把戰敗的責任歸咎於春申君,春申君從此逐漸被楚王疏遠。觀津人朱英對春申君說:“人們都認為楚國本來很強大,您主持國政後卻變弱了。但在我看來不是這樣。先王在世的時候,秦國和楚國關係友好,二十年都沒有攻打楚國,為什麼呢?因為秦國要越過黽厄要塞來攻打楚國,很不方便;要是向東西兩周借道,背後是韓國和魏國,這樣攻打楚國也不行。現在情況不同了。魏國很快就要滅亡,已經顧不上許地和鄢陵了,魏國把這些地方割讓給了秦國,秦軍距離陳地隻有一百六十裡。依我看,秦國和楚國早晚會發生激烈衝突。”楚國於是離開陳地,遷都到壽春,仍把都城命名為郢。春申君回到自己的封地吳地,繼續行使相國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