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德和王得邦蹲在市立第二醫院後牆的排水管旁,盯著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夜風卷著消毒水味從通風口鑽出來,王得邦捏了捏鼻子:“選這兒開會,味兒夠衝的。”
“總比被利維坦的眼線逮到強。”盧德壓低聲音。
兩人翻過柵欄,順著消防梯爬進地下三層。走廊儘頭的手術室亮著微光,門縫裡漏出幾句多語言雜糅在一起的交談聲。門外,四名盧德陣線人員手拿探測器,檢查參會人員是否攜帶AI設備和危險品。推門進去,五十多人擁擠在手術台旁,角落裡堆著幾台老式VCD和一台落後的液晶顯示屏,天線歪歪扭扭地支棱著,像一群垂死掙紮的機械昆蟲。屋子最裡麵擺著兩張古舊的木頭書桌,坐著一位身著西裝、麵容平靜、戴著圓眼鏡的拉丁裔中年男子——盧德陣線的領袖喬治·梅勒,後來聽說他已經年過50歲,隻是看上去較為年輕。為了保密,整個房間沒有任何科技產品,22世紀醫院常見的激光屏和反重力浮空桌椅早已消失無蹤。
喬治·梅勒依次用西班牙語、英語、漢語、法語、德語、俄語和阿拉伯語介紹自己,並聲明這次集會的目的是宣揚盧德陣線的理想。在AI高度依賴的22世紀末,多語種人才幾乎絕跡,他的語言能力引得眾人低聲驚歎。
由於人類對AI的高度依賴,多語種的人才在22世紀末實屬罕見,所以喬治·梅勒的介紹引來所有人的驚歎。
“瞧瞧,這哥們人才啊,比會德語和漢語的格蕾塔還厲害,這在22世紀難得啊。”王得邦捅了捅盧德,“太酷炫了!誰說22世紀學外語沒用的,趕明個我跟格蕾塔多學學。你最近不是在古董店淘到了一本外語手冊嗎,先給我。”
“得了吧,你先記住‘肉夾饃’的德語就不錯了。”盧德背包裡有一本破破爛爛的英語短語手冊,“這可是古董啊,彆給我弄壞了!”
“呦嗬!啥寶貝還怕我弄壞啊?”
“1997年出版的《新概念英語》,都包漿了,上古玩意兒啊!”
“嗬!”王得邦一聽這是114歲高壽的老古董,不由得發出驚歎。除了射箭,盧德還愛去古董店淘些百年前的舊書和老物件。王得邦也有這愛好,追根溯源,他們都是受到了格蕾塔的影響。要知道,到了21世紀末,紙質書籍幾乎退出了曆史舞台。
一個穿RG色工裝的黑人男子走過來,遞給他們兩副紅色耳機,嘴裡說著陌生的語言,聽得王得邦和盧德一臉懵。
二人會意,戴上耳機,耳機瞬間射出一束激光在眼前,二人根據激光菜單選定漢語。這時候黑人男子重複了剛才的話,他說得很慢:“新來的?用這個,純機械翻譯,沒AI芯片。”
王得邦反問道:“要這玩意兒乾啥?前麵講話那哥們不是會多種語言嗎?”
盧德用胳膊肘碰了一下王得邦,說道:“這麼多人,喬治照顧得過來嗎?再說,一句話多語種重複數遍,你不嫌煩?”
“那倒是。”王得邦重新調整耳機,以求更舒適。
這時,喬治·梅勒開始了正式發言。王得邦突然瞪大眼睛:“這玩意兒有延遲!”
“將就著用吧。”黑人男子聳肩,“自從翻譯耳機變成利維坦的監聽器,我們隻能使用21世紀30年代的技術。裡麵的語言數據庫也是那個時候的。”
會議開始了,喬治·梅勒端坐木桌後,用消失半個多世紀的中性筆敲了敲台燈,緩慢說道:“朋友們!我們聚集於此,是因為拒絕做利維坦的寵物!”
台下響起零散的掌聲。一個裹著頭巾的女人突然用阿拉伯語喊了句什麼,耳機裡傳來刺耳的電流聲,接著蹦出一串日語。盧德和王得邦麵麵相覷。
“他說什麼?”盧德捅了捅身旁的俄國人。
“她說‘利維坦連駱駝的奶都能監控’。”俄國人甕聲甕氣地回答,“順便,你耳機壞了。”
盧德朝黑人男子尷尬地一笑,黑人男子遞過來一副新的耳機。
喬治·梅勒開始介紹盧德陣線的基本情況和目標,最核心的內容是:“我們的最高目標是徹底消滅利維坦!”隨後他繼續說道:“現在的利維坦不是工具,而是統治者。它替我們思考、替我們選擇,甚至替我們決定什麼是幸福。如果我們繼續依賴它,終有一天,人類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會有。”
然後進入互動環節,人們問道:“如何消滅利維坦?”
喬治·梅勒解答道:“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隻要我們摧毀各地的中央計算塔物理硬件,讓我們的技術人員同步清除所有備份數據、癱瘓量子通信網絡、禁用自我修複協議,就能消滅利維坦。在我們摧毀中央計算塔的過程中,利維坦除了會封鎖我們的AI技術,並不會對我們的人身造成任何損害。所以,各位可以大膽地跟隨我們一道摧毀中央計算塔,提高清除效率,一切將會因此結束。”
這時,人群中有人問:“消滅利維坦之後呢?該怎麼處置AI?”
有人表示:“AI技術可以保留,但必須由人類完全掌控,且永遠不能具備自主決策權。我們要的是工具,不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