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盧,你說……小叔能行嗎?”王得邦蹲在溶洞一個僻靜的角落,煩躁地用木棍戳著地上的苔蘚。營地裡兩派人馬的爭吵聲隱隱傳來,像背景裡永不停歇的噪音。
為了平息內部的猜疑,也為了確認家屬的安危,喬治頂住壓力,同意了盧德一行人提出的一個計劃:派出王愷和磐石,冒險潛入市區,打探盧德組織家屬們的處境,並儘可能帶回一些急需的藥品和信息。為了保險起見,喬治還安排了另外鷺江組的另外兩個人作為第二組,分頭行動。
盧德正用一塊沾了水的軟布,仔細擦拭著他那柄複合弓的弓臂,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情人。“愷叔是老江湖了,比你這冒失鬼穩當一百倍。”他頭也不抬,“再說,他答應過,完成任務,一定回來。”
話雖如此,盧德擦拭弓臂的手指卻微微用力,指節有些發白。歸原島現在就是一座對盧德陣線成員充滿惡意的獵場,抓捕市內盧德陣線殘存分子的機器人警察開始上崗,民眾自發組織的“糾察隊”又無處不在。
時間在焦灼中一分一秒流逝。溶洞頂部的裂隙透入的微光,由深藍漸漸變成灰白。黎明將至。
突然,營地入口負責警戒的鶴竹發出一聲急促的鳥鳴暗號!所有人停下手裡的事,望向入口。
一個跌跌撞撞、渾身是血的身影衝了進來,不是王愷!
是磐石!他左臂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略微扭曲,臉上滿是淤青和血跡,一進來就癱倒在地,嘶聲喊道:“愷……王愷被抓了!就在他家門口!好多人……他們……他們往死裡打啊!”
“什麼?!”王得邦和盧德同時撲了過去。
磐石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講述了他們的遭遇:王愷帶著他第一時間潛回了自家所在的街區。然而,他家院子外的牆上,被猩紅的油漆刷著觸目反盧德陣線的符號,一個紅圓圈圈住Luddite單詞,中間劃上一道禁止的斜杠。十幾個手持棍棒、鐵鏈和不明器物的暴徒,像聞到血腥味的鬣狗,在他家樓下徘徊。王愷剛摸到後巷的陰影裡,不知從哪裡飛來一塊磚頭,狠狠砸在他的後腦勺上!緊接著,暴徒們一擁而上,將二人圍住,棍棒和拳腳如同雨點般落下。王愷試圖反抗,但寡不敵眾,很快就被打倒在地。磐石打到三個人圍攻他的人後,想帶著王愷撤離,卻被另一側出現的幾個暴徒堵住,胳膊被打斷,拚死才逃了回來。
“他們把王愷帶走了。”磐石的聲音充滿了絕望。
幾乎就在同時,營地角落裡一部處於閒置的、本應徹底關機的紅色翻譯耳機,突然發出極其微弱、幾乎被溶洞滴水聲掩蓋的電流“滋啦”聲,指示燈詭異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徹底熄滅。
這一幕被細心的格蕾塔捕捉到了。她一個箭步衝過去,抓起那副耳機,又迅速檢查了旁邊幾副同樣處於關機狀態的耳機。
“喬治!盧德!邦子!”格蕾塔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壓過了營地的嘈雜,“這些耳機……它們有問題!剛才那電流聲……關機狀態下不可能有信號反饋!除非……”
盧德猛地抓過耳機,將其狠狠砸向旁邊的岩石!“砰!”塑料外殼碎裂,露出裡麵複雜的微型電路板。驚醒過來的格蕾塔掏出腰間的匕首,從盧德手中接過碎裂的耳機,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挑開一層屏蔽罩,指著幾個極其微小、散發著幽藍冷光的集成點:“看!被動感應元件!還有……微型量子信號發射器!它們……它們一直在監聽!無論開機還是關機!我們的位置、談話……甚至王愷的行動路線,可能早就被……”
“利維坦!”喬治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臉色鐵青如鐵。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溶洞。原來他們自以為的隱秘,在利維坦無處不在的監控網絡下,不過是個透明的笑話!豆豆父母精準的尋人,王愷的暴露被捕……一切都有了最殘酷的解釋。
“操他媽的!”王得邦目眥欲裂,一腳將旁邊另一副耳機踩得粉碎,“我說豆豆他爹媽怎麼跟裝了GPS似的!原來這破玩意兒是內鬼!”
恐慌和憤怒如同野火般蔓延。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摘下了自己佩戴的紅色耳機,像扔掉燙手的烙鐵一樣扔在地上,用腳狠狠踐踏。一瞬間,營地裡隻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
然而,更大的混亂接踵而至。禁用耳機,這個切斷利維坦耳朵的果斷決定,卻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災難性後果——盧德陣線上演了巴彆塔的故事。
《聖經·舊約·創世紀》第11章。
那時,天下人的口音、言語都是一樣
他們往東邊遷移的時候,在示拿地遇見一片平原,就住在那裡。
他們彼此商量說:來吧!我們要做磚,把磚燒透了。他們就拿磚當石頭,又拿石漆當灰泥。
他們說:來吧!我們要建造一座城和一座塔,塔頂通天,為要傳揚我們的名,免得我們分散在全地上。
耶和華降臨,要看看世人所建造的城和塔。
耶和華說:看哪,他們成為一樣的人民,都是一樣的言語,如今既做起這事來,以後他們所要做的事就沒有不成就的了。
我們下去,在那裡變亂他們的口音,使他們的言語彼此不通。
於是耶和華使他們從那裡分散在全地上;他們就停工,不造那城了。
因為耶和華在那裡變亂天下人的言語,使眾人分散在全地上,所以那城名叫巴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