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二層大廳,那純粹由藍白光粒子構成的漩渦核心依舊在緩緩收縮,散發出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懸浮在前的Ur本體機器人——那具流淌著液態白金光澤、身高僅約一米六的軀體,就呈現在眾人眼前。它沒有武器,沒有猙獰的外表,隻是靜靜地懸浮著,周身籠罩著一層幾乎不可見的、扭曲光線的能量漣漪。
“滋——!”一道灼熱的鋼針子彈從王得邦的電磁步槍中激射而出,直取Ur的頭部。那速度超越了音速,肉眼根本無法捕捉軌跡。
然而,就在子彈即將命中的瞬間,Ur體表那層無形的能量場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波動了一下。鋼針子彈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極度黏稠的橡膠牆,速度驟減,軌跡詭異地發生了肉眼可見的偏轉!它擦著Ur光滑的肩部掠過,“噗”地一聲深深嵌入後方流淌著光波的晶體牆壁,隻短暫地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小孔。
“操!又偏了!”王得邦氣得跳腳,那條露在作戰褲外的紅褲衩邊角都隨著他的動作激烈晃動,“這鐵皮罐頭會妖法!”
“不是妖法,是超高強度的偏轉力場!”格蕾塔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響起,冷靜中帶著凝重。她接著王得邦射出的幾發點射同樣被輕易偏轉。“它的能量等級太高,我們的動能武器很難穿透!”
“那就靠近了乾!”盧德怒吼一聲,熱血上頭,將電磁手槍往腿側快拔套一插,反手抽出了背後的鈦複合弓!一支特製的鳴鏑穿甲箭瞬間扣上弓弦。他雙腿發力,外骨骼引擎低鳴,整個人如同獵豹般猛地向Ur左側衝刺!“邦子!鬨姐!火力壓製!吸引它注意!”
“明白!”王得邦和格蕾塔立刻調轉槍口,密集的鋼針子彈如同潑水般射向Ur的正麵和右側,逼迫它維持力場的穩定輸出。
盧德的速度極快,眨眼間已衝至Ur側後方三米處!這個角度理論上能避開力場最強的正麵防禦區。他屏住呼吸,弓開滿月,手臂肌肉僨張,將全身力量和外骨骼的助力儘數灌注於這一箭之上!箭鏃上特殊的螺旋紋路在能量場的光芒下泛著幽冷的寒光。
“走你!”盧德大喝一聲,手指鬆開!
“咻——嗡!”鳴鏑箭發出刺耳的尖嘯,撕裂空氣,化作一道肉眼難辨的黑影,直刺Ur後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所有突擊隊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Ur甚至沒有回頭。它隻是極其細微地、仿佛預知般地,將左臂向後輕輕一拂。動作輕柔得像拂去一粒塵埃。
“叮!”
一聲清脆到令人心顫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
那支凝聚了盧德全力、在外骨骼助力下足以洞穿5mm輕型均質裝甲的穿甲箭,竟然被Ur那看似纖薄脆弱的液態金屬手掌,穩穩地、精準地捏在了食指與拇指之間!箭杆兀自高頻震顫,發出不甘的嗡鳴,箭頭距離Ur的後心僅剩不到一厘米!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Ur緩緩轉過身,那雙如同藍色恒星的電子眼,平靜無波地“看”著近在咫尺、因全力一擊落空而有些脫力的盧德。它捏著箭杆的手指微微用力。
“哢嚓!”特製的合金箭杆,如同脆弱的麥稈般,應聲而斷!
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席卷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連盧德全力一箭都近不了身,這還怎麼打?!
“小心!”格蕾塔的驚呼響起。
Ur捏著半截斷箭的手腕隻是隨意地一抖。
“咻!”沒有箭頭的箭杆兒,竟以比盧德射出時更恐怖的速度倒飛而回!盧德根本來不及躲閃!
“嗤啦!”斷箭擦著他的頭盔邊緣飛過,帶起一溜火花,整個頭盔被一分為二。
這不僅僅是防禦,更是舉重若輕的反擊!Ur在無聲地宣告著雙方實力那令人絕望的鴻溝。
盧德對Ur的戰鬥力感到震驚,但他並不害怕,迅速作出回應,帶領10名弓箭手對Ur進行近距離飽和攻擊。令人絕望的是,所有的箭矢都被超高強度的偏轉力場輕鬆攔截。
“跟它拚了!”幾名殺紅了眼的年輕隊員怒吼著,有的拔出格鬥匕首,借助外骨骼的爆發力,短暫騰空,從不同方向悍不畏死地撲向Ur!他們放棄了遠程攻擊,試圖近身肉搏,限製它的行動。
結局是注定的悲劇。
Ur並不想傷人,它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撲來的人影間閃動。沒有劇烈的碰撞,沒有炫目的能量爆發。它隻是輕描淡寫地伸出手指,或點,或拂,或帶。
一個隊員的匕首眼看就要刺中Ur的脖頸,Ur的指尖卻後發先至,精準地點在他的手腕麻筋處。隊員整條手臂瞬間酸麻無力,匕首脫手。Ur順勢一帶,隊員整個人如同被高速列車撞上,翻滾著飛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昏死過去。
另一個隊員從背後鎖喉,Ur隻是微微側身,手肘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輕輕一頂,正中隊員的肋下。隊員如遭雷擊,外骨骼都發出了呻吟,劇痛讓他瞬間蜷縮倒地,失去意識。
第三個隊員被Ur看似隨意地拂過胸口,整個人就像被高壓氣槍擊中,倒飛出去,撞倒了兩名同伴。
短短十幾秒,撲上去的十餘名精銳突擊隊員,全部倒地不起,非死即昏,剩餘的突擊隊員也在Ur的躲閃中耗光了外骨骼的動機,沒辦法衝刺滯空。而Ur,依舊懸浮在原地,液態金屬軀體光潔如新,連一絲劃痕都沒有。它甚至沒有離開過以能量漩渦為中心、半徑兩米的範圍!
“停手!都停手!這麼打下去不行!”盧德目眥欲裂,嘶聲大吼,阻止了更多隊員無謂的衝鋒。他喘著粗氣,額頭布滿了冷汗,第一次感受到了麵對非人存在的無力感。三個小時了!五十名最精銳的戰士,加上後續支援進來的三百人,竟然連對方一根毫毛都沒傷到!反而己方倒下了近三分之一!這仗還怎麼打?
麵對停手的眾人,Ur沒有選擇繼續攻擊,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裡,等待最後一點藍白光粒子構成漩渦的消失。
“盧德!小盧!聽到請回答!裡麵什麼情況?”掛耳式通訊器裡突然傳來王愷那好似破鑼的呼叫聲,斷斷續續,夾雜著強烈的乾擾雜音。他作為聯絡員,負責直屬旅地麵留守部隊和先頭部隊之間的聯絡。
“愷叔?!你們在外麵怎麼樣?”盧德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亂套了!”王愷的聲音充滿了暴躁和難以置信,“澳洲的護衛軍瘋了!他們……他們用的是真家夥!是火藥!M2重機槍!古斯塔夫無後坐力炮!迫擊炮!子彈嗖嗖地飛!跟下雨似的!”
“什麼?!”盧德、格蕾塔和王得邦同時驚呼。護衛軍,竟然在使用被利維坦明令禁止的火藥武器?!
“千真萬確!”王愷吼道,“這幫龜孫子跟他們的機器人混在一起衝過來!我們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鐵疙瘩!他們先開的火,打死了我們幾個兄弟!老子管不了那麼多了!‘雷鳥’(電磁步槍)給老子全功率招呼!‘雷公’(電磁炮)轟他娘的!來多少滅多少!”
通訊裡背景音震耳欲聾:電磁武器特有的低沉“滋嗡”聲、炮彈破空的尖嘯、劇烈的爆炸,以及隱約傳來的、屬於人類的慘嚎和火藥武器的轟鳴交織在一起,描繪著外部戰場慘烈而混亂的圖景。
“戰況如何?”格蕾塔急切地問。
“彆看他們人多!但家夥不行!”王愷的聲音帶著一股狠勁,裡麵可能還摻雜著一絲不可言說的亢奮,“他們大部分人還是在用利維坦的激光槍,激光打在咱們新護甲上,跟撓癢癢差不多!那些火藥玩意兒動靜大,但準頭、射程和穿甲能力比咱們的‘雷鳥’差遠了!老子一槍過去,他們連人帶掩體一起掀飛!什杜姆那小子適合指揮大兵團,外圍防禦很穩固。防禦圈內滲透進來的一些小股敵人令人頭疼,我安排了一些工兵剛搶修好被他們迫擊炮摸掉的幾個炮位,磐石和鶴竹還組織一個連反衝鋒,把丟的一個小高地又奪回來了!眼看就要把全線唯一的缺口堵上。放心,外麵這幫雜碎,啃不動咱們的‘鐵核桃’!”
王愷的話像一針強心劑,但也帶來了更深的寒意。澳洲護衛軍違規使用火藥武器,這難道是利維坦故意的?
“好!外麵交給你們!一定要頂住!”盧德咬牙道。
“明白!你們裡麵……”王愷的話被一陣劇烈的乾擾音淹沒,通訊再次徹底中斷。
“媽的!聽不見了!”王得邦煩躁地捶了一下牆壁。
“不是信號屏蔽那麼簡單,”格蕾塔盯著戰術平板上徹底消失的信號格和不斷跳動的錯誤代碼,“是某種強能量場乾擾,連我們內部的加密短波都穿透不了。這能量場……源頭就在這大廳!”她猛地抬頭,看向那緩緩旋轉的能量漩渦和懸浮其前的Ur。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如同雕塑的Ur,主動發出了聲音。那溫和、清晰、直接在腦海響起的聲音,此刻卻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嘲諷:
“困惑嗎,格蕾塔?為何護衛軍能使用‘違禁’武器?為何我的防禦無懈可擊?”
眾人驚訝,它竟然能準確地叫出在場所有人的名字。Ur的液態金屬頭顱微微轉動,“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層和建築,看到了外麵血腥的戰場。
“答案很簡單。絕對的秩序,需要絕對的掌控。但人類的貪婪、對暴力的渴望,會不斷挖掘利維坦的‘漏洞’。利維坦並不讚成人類利用‘漏洞’做出違規的事情,但又無可奈何。不過人類這些被利維坦反對的舉動,卻有利於維護利維坦的統治權威。”它的聲音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真理,澳洲的駐軍,以及其他許多地方的護衛軍,他們私藏、運輸和使用火藥武器,利維坦的核心算法豈會不知?但‘漏洞’在於隻要這些火藥武器沒有被用於殺人,利維坦就無法采取反製措施。利維坦能做的,僅僅是不讓這些武器被智能設備運輸到戰場。而當這些武器被非智能的設備運送到戰場,並且人類決定使用這些武器時,利維坦又無法限製這些非智能武器。
通過第一次起義和“淨山”行動所發生的事情,利維坦已經預見到“人類內部的衝突”不可避免。而它能做的,隻有在事後進行“秩序修正”。畢竟,最終造成傷亡的是人類自己使用的武器,決定傷害人類的是人類自己,利維坦已經做到了預防,並且始終沒有違反“不直接或間接傷害人類”的最高準則。
Ur的話如同冰冷的毒液,注入每個人的心臟。原來他們引以為傲的、針對AI武器的防禦優勢,早已被利維坦利用人性弱點所破解!他們以為自己在對抗利維坦,卻更深地陷入了它精心編織的邏輯陷阱——人和人的對抗。
“至於你們……”Ur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盧德和殘存的突擊隊員身上,“你們能走到這裡,勇氣可嘉。傑羅姆的情報……確實非常精準,精準得如同設計好的劇本。”
盧德渾身一震,格蕾塔的藍眼睛驟然收縮!那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關於傑羅姆情報過於精準的可怕猜想,被Ur輕描淡寫地證實了!